沐奕言的身子一僵,赶紧侧了侧身,让自己背对着那两个人,祈祷着那块臭石头赶紧过去,哪知道那两个声音非但没有走远,反倒朝着她走了过来。
“王爷看这幅画,是从西域那里流传过来,笔触之间倒是和王爷的收藏有异曲同工之妙。”秦老板兴冲冲地往沐奕言身旁一站,指着那副画说。
“乍看有些相像,细看却少了几分神韵。”沐恒衍的声音在沐奕言耳边响起,一如既往的冷肃。
沐奕言避无可避,只好往旁边让了让,回过身来,冲着沐恒衍点了点头,品评道:“油画重在写实,水墨画重在神韵,各有千秋。”
秦老板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这位公子所言甚是。”
沐恒衍漠然瞥了她一眼道:“秦老板,这幅画也帮我收了吧,虽然不是太像,也聊胜于无。”
一旁的洪宝不服气了:“厉王爷,这幅画是我家公子先看中的。”
袁骥则径自上前把画往下摘:“公子,我先帮你收起来。”
眼看着空气中火花四溅,秦老板看了禁不住头皮一麻:糟了,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他赶紧赔笑说:“这位公子,这种画等不了大雅之堂,小铺里有好几幅名家之作,您要是喜欢,就打个折扣,就当我交了公子你这位朋友。”
沐奕言摆了摆手,示意袁骥松开,她不以为意地道:“厉王喜欢就取走吧,这画算不得珍品,要是有材料,我也能涂几笔。”
秦老板大感兴趣:“公子居然也擅长这画?难得难得。”
沐奕言有心卖弄,兴致勃勃地说:“这画需先炭笔打底,然后用一种厚重粘稠的颜料一层层涂上去的,老板,你懂不懂怎么做炭笔?就是那种用柳枝烧成的——”
“你说什么?”
骤然之间,眼前黑影一闪,还没等沐奕言反应过来,她的手腕便被一双大手钳住,她痛呼了一声,又惊又怒:“沐恒衍你造反了你!”
袁骥疾步上前,一拳朝着沐恒衍的鼻尖直奔而去,怒喝道:“撒手!”
沐恒衍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手上用劲一拉,沐奕言顿时负痛往他的怀里撞了进去,几乎同时,他的脸一侧,那一拳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左颊。
这一拳非同小可,沐恒衍硬生生地受了下来,拉着沐奕言往后蹬蹬连退了几步,两个人一跤跌倒在地上。
沐奕言的左手一阵乱舞,在沐恒衍的胸膛上乱按了几下,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一上一下,姿势暧昧,惹人遐想。
她怒从心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捏住了沐恒衍的下巴抬了抬,阴测测地道:“哎呦厉王爷,你这是想要自荐枕席吗?只可惜你这性子不甚讨喜,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四周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沐恒衍是有名的冷面王爷,放眼这全京城,有谁敢对他这样放肆?
沐恒衍却恍若未闻,他的五指如钩,牢牢地扣住了沐奕言的手腕,目光好似利刃一样地落在沐奕言的脸上,眼中喜怒难辨,只是那略带嘶哑的声音显出了他心中难耐的激动:“你刚才说要用柳条烧什么?”
洪宝和袁骥抢身上前,一人抓着她的一个肩膀用力往后拽,沐恒衍虽然跌在地上,却依然不肯松手,立刻,这三个人好像拔河似的,沐奕言成了中间的那个香馍馍。
“烧什么关你什么事!”沐奕言一抬脚,用力在他身上一踩,手脚一通乱舞,混乱之中,沐恒衍忽然闷哼一声,手一松,那三个人一下子失力,蹬蹬蹬地后退了好几步,洪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袁骥却使了个千斤坠,稳住了身形,扶住了沐奕言。
几乎就在同时,沐恒衍一个鲤鱼打挺稳住了身形,袁骥一探手,“铮”的一声,腰上的刀出鞘,眉宇间杀气尽显。
“言弟,”沐恒衍叫了一声,声音微微发颤,“方才是愚兄唐突了,你的手腕还好吗?”
此语一出,沐奕言一行三人全都呆了,沐奕言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是那个一直瞧不起她、浑身上下又臭又硬的厉王吗?
情势急转而下,秦老板在一旁看得腿都打软,不过他一介商人,那见风使舵的本事简直是一流的,一看气氛有些缓和,立刻招呼了起来:“原来大家都认识,误会,一场误会,这幅画就送给二位,来来来,上座,上茶!”
沐奕言悻悻地瞪了沐恒衍一眼,一撸袖子一看,她的手腕本来就纤细,被这一捏,几个手指印红中带青,甚是吓人,不过沐恒衍也不好过,左颊上挨了袁骥一拳,半边脸都青了。
袁骥心中怒极,沉声道:“公子,我们回去吧,卑职那里有活血散瘀的灵药,敷了明早就退了。”
“不不不,都是我不对,该是我来赔罪,我府上有上好的伤药,言弟你不如去我……”沐恒衍急切地道。
沐奕言忙不迭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警惕戒备,嘲讽地道:“怎么敢劳动厉王大驾,我还是自己来吧。”
沐恒衍看起来有些茫然,半晌才挤出了一丝笑容,他的表情向来冷酷,这一笑极不自然,落在沐奕言的眼中倒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
“言弟别恼,你方才要买什么?我来帮你买,就当是我的赔罪。”说着,沐恒衍就往怀里掏起银子来。
沐奕言更怀疑了,琢磨着这人是不是想把她骗到什么包房里去收拾一顿,她自然不会上当,虚伪地笑了笑:“今天流年不利,不买了不买了。你留着银子自己花吧。”
秦老板连忙道:“这位公子可是说要柳枝烧的炭笔?”
沐奕言大喜:“你知道怎么做?”
秦老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穷苦人家买不起笔墨,才用木炭条写字作画,这东西难登大雅之堂,小铺的确没有。”
沐奕言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一招手,袁骥和洪宝紧跟在她身后,护着她往大门走去。
“言弟!”沐恒衍在她身后叫了一声,那声音居然带着几分颤音。
沐奕言奇怪地回头一看,只见沐恒衍双目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要在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她不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却又不甘示弱,佯做淡然地道:“怎么了?”
“你要的东西,我……会做。”沐恒衍道,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急促。
沐奕言的眼睛一亮,旋即又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把戏而已,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沐恒衍的脸白了白,那急切的眼神一点点地消失了,那冷酷漠然的表情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言弟慢走。”
被沐恒衍这么一搅合,沐奕言连闲逛的心思都没了,心不在焉地走在大街上,忽然前所未有地思念起裴蔺来。
裴蔺自从和沐恒衍在悦思书院打了一架之后,反倒和沐恒衍惺惺相惜起来,要是他在身旁,想必两个人不会闹得那么僵。
裴蔺走了十来天了,现在应该快到南疆地界了。沐奕言怅然地看向远方,只见天高云淡,偶有一群飞鸟鸣叫着掠过半空,令人徒添几分愁绪。
洪宝十分机灵,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声道:“公子,不如我们去裴府瞧瞧?”
沐奕言顿时精神一振:走的时候太匆忙,光顾着留了她的信物给裴蔺,却忘记让裴蔺留点什么东西让她聊寄相思,现在倒是可以去裴府瞧瞧,有没有东西可以让她睹物思人。
裴府离墨宝阁有段距离,坐马车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沐奕言兴冲冲地从车窗探出头来,恨不得立刻飞到裴府。
袁骥有些不是滋味,沉声道:“公子,裴大人去了这么久,怎么连一封书信都不捎来?”
“他一定在赶路,不急不急,等到了镇南王府,他一定会捎信过来的。”沐奕言乐观地道。
“我看裴大人眉眼风流,手段了得,平日里一定是个风流人物,公子你小心。”袁骥憋了一口气,继续道。
沐奕言噗嗤一声乐了:“阿骥,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难道你吃醋了不成?”
袁骥如遭雷击,一勒马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沐奕言的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而去,一动不动。
沐奕言冲着他莞尔一笑道:“生气了?和你开玩笑呢。”
那笑容狡黠而生动,直直地撞入心里,袁骥只觉得一阵晕眩,握着缰绳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跟着这个断袖的帝王久了,居然也真的染上断袖的毛病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前面的马车停住了,沐奕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步朝着前面走去,袁骥立刻敛了心神,下马飞奔了过去。
还没等袁骥走近,沐奕言却已经放慢了脚步,只见前面裴府的大门紧闭着,颇有些萧索的味道。
几个人呆了呆,洪宝疾步走到门口,扣起门环拍了两下,叫道:“快开门,有客来访。”
喊了好半天,才有人在里面应了一声,那门慢慢地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探出头来,赔笑着道:“府里没人,都走了,就剩我和老婆子看门了。”
沐奕言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阵不安,呐呐地问道:“管家呢?还有那些家仆和小厮呢?”
“前两天都走了,说是主人来信说了,从哪里来,先暂时往哪里去,本地的回自己家,南边来的回南边去。”
洪宝奇怪地问:“你家主子不就是回去探个亲吗?等他回来了这府里空荡荡的怎么办?”
“这我老头子就不知道了,回来了就再召集人手呗,这也不难。”
沐奕言茫然看着这空荡荡的宅院,脑中一片晕眩:这是出了什么事了?难道……裴蔺他……不可能!
她定了定神,刚想到里面去瞧瞧,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几个人禁不住回头朝着来路看了过去,只见一名左骁营的侍卫拍马朝着她们疾驰了过来。
“陛下!可算找到你了!请速速回宫!七殿下中毒垂危!”
作者有话要说:忧桑四十五度角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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