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之首,曰景山,其上多金玉。世间传说荆山上藏有一个宝物,得到宝物的人,便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长命百岁,荣华富贵。”白绮望着漆黑的山野道。
宝物?是否就是赤云珀?九儿正要问,又听白绮道:“山鬼是守护那宝物的山神,可是却将宝物弄丢了,以至于天神发怒,朝荆山降下三十二道天雷。”
“丢了?”九儿心中疑惑,那山洞了发光的时石头是怎么回事?
见九儿望向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问题,白绮向她解释道,“这是一桩旧事。”
山鬼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哀伤,她缓缓道:“这确实是一桩旧事。我的母亲因替我挡天雷而亡,而凶手……”她顿了顿,恨意再次席卷而来,她使劲推开卞玉的怀抱,“凶手就是他!”
山鬼吃了药丸恢复了精神,只是灵力一时还没聚起来,一时动情,竟失声痛哭起来,“是他,是他,骗我说要给母亲治病。”
九儿望着白绮一脸迷茫:“怎么卞玉还做过这等事?”
“不是卞玉,是卞和。”白绮道。
“卞和?卞和是谁?”九儿奇道,“难道是卞玉的亲戚?”
白绮点点头,朝九儿靠近了几步,低声道:“卞和是卞玉的太祖父。”
九儿哦了一声,竟忘了躲开,白绮看着九儿莹白的小脸,因沉思抿起的红唇,心中轻叹了一声。
卞玉见山鬼大哭,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也是近几日才知道这段过往的,心中对山鬼的怨变成愧疚。
卞玉始终不愿相信山鬼是一个恶毒的女子,他怨的更多是自己,或许自己才是造成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他是在山鬼最依恋他的时候狠心离开的。
那是多么可笑的嫉妒心啊,即便是她和父亲有了关系,自己对她的爱也没有消减半分,山鬼在山崖失足的那一刻,卞玉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也死了。
卞玉怨的更多是自己,将父亲和弟弟的丧事办完,卞玉顿时颓废了下来,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直到白绮来了。
白绮告诉他山鬼没有死的时候,他又重新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弄清原委,他心急似箭,跟白绮来到了荆山,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卞玉几乎要落泪了。
卞玉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脆弱的一塌糊涂,哭得如同寻常家的小女孩。卞玉从没见过山鬼这样哭过,哪怕是当初自己的长箭刺入她的胸口。
他不知如何抚平她的伤口,身上的伤可以医治,心里的伤呢?
哭了一阵,山鬼情绪渐渐平复了些,她脸上还挂着泪,见眼前仍是卞玉,她恨恨地道:“离我远点!”
卞玉无语,向后退了退,却也没离开多远,山鬼苦于没有力气离开,哼了一声。
在山鬼直辖的荆山上,近百年来一直有很多前来寻玉寻宝的人,她曾以为卞和和其他寻宝的人不同,她曾以为他只是个书生。
山鬼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很傻很天真,年幼的山鬼除了跟母亲在一起,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卞和的出现为她平静的生活打开了一个缺口。
自从那次山间偶遇后,山鬼和卞和两人便逐渐熟识了起来。山鬼每日都会背着母亲,悄悄跑到小路上等卞和。而无论她躲在哪颗树后,卞和都能一下找到她。
卞和每日赴约总带着几本书,山鬼会静静的陪着他在树下读半日书,而后卞和会和山鬼讲一讲书中那些有趣的故事。
有时候卞和还会带些集市上的小玩具给山鬼,山鬼最喜欢的竹蜻蜓,咕噜噜的转一转,便可以飞很高。
卞和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他虽然手里拿着书,眼神却一直追随着玩竹蜻蜓的山鬼。山鬼觉得自己十分喜欢和眼前的这个少年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卞和好几天没有来,山鬼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空了一样,对周围的一切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她索性直接坐在路旁等他。
山鬼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危险,一个上山打猎的猎人,对她起了邪念,趁她不注意企图轻薄她,幸亏赤豹一直在左右,那人才没能得逞。
赤豹护主心切,将猎人咬死在路旁,那是山鬼第一次看到血腥,她不住的发抖,心中想的却还是卞和,她多希望卞和能马上出现,平复她心中的恐慌。
山鬼等了很久,终于有天,卞和出现在晨雾里,还是一身布衣,带着点凉意,山鬼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卞和很吃惊,顿了顿,还是抱住了她。山鬼不像世间女子那样矜持,也不需要矜持,她只觉得自己喜欢这个男子。
良久,山鬼抬头看卞和,发现他愁眉不展。卞和说他的母亲病了,需要钱去治病,山鬼不知道钱为何物,卞和跟她解释,那是一种珍贵之物。他又问山鬼,荆山上是不是有个可以发七色光的宝贝。
荆山的宝贝不就是自己和母亲守护的那块石头吗?山鬼呈现出少有的沉默,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说谎话,最终她诚实的问问点了点头。
“卞和说那宝贝可以治好他母亲的病,他拉着我手说,等他母亲病好了,就会将那宝石还给我,还说会带我回去见他的母亲,”山鬼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真的是好可笑。”
“他还说等他回来,会在荆山上建一座竹舍,遮风避雨,他会陪我住在里面。”山鬼笑的眼中又有了泪,“我跟本不喜欢在待人住的屋子。我喜欢在田野间,可是我当时一心想着和他在一起,想着如果他喜欢,我就喜欢……”
山鬼还没说完,便被卞玉拉到怀里,卞玉有些疯狂,全然不顾山鬼对他的抗拒,只紧紧抱着她。
同样反应剧烈还有九儿,她记得那日在山崖边山鬼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九儿没有完全明了,现在她才知道山鬼为自己的心爱的人付出了什么。
而就在方才她还在跟山鬼说着些自己刚刚领悟的浅薄而又苍白道理。九儿汗颜不已,原来那个很傻很天真的人是自己。
“你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和“你喜欢的,我就喜欢”刺激着卞玉,让他再也不愿意放下山鬼。而山鬼心中的哀伤像是被打破了缺口,越放越大。
山鬼没有了力气,她索性在卞玉的怀中闭上眼睛,这是她一直期盼的怀抱她习惯地将脸埋在他的肩头,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了那晚雷声。
那晚,山鬼背着母亲偷偷跑出来,带着卞和去了山中的祭坛。可挪动宝石岂是那么容易的,山鬼年幼不懂事,在卞和的怂恿下,她从祭坛上拿块石头。
那石头一拿下来,一道利剑一般的闪电从天而降,山鬼吓傻了,那不会一般的闪电,卞和反应比她快了很多,他立刻拉住山鬼往山下跑,当然没有忘记带那块石头。
山鬼躲过闪电,跟着卞和穿过丛林,耳边雷声不绝,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替她硬生生受了那三十二道天雷,这不是普通的地仙能承受的。
卞和走的时候,雷声已经消失了,他抱着山鬼安抚道:“半月后我就会回来。”
半月后是月圆的日子。山鬼等了好几个月圆,没等来卞和,却等来了将离世的母亲。
山鬼抱着母亲哭得昏天黑地。她向上天承诺,要找回宝石,却仍没能救回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