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都不知道女人什么时候走的。在她六岁的时候,她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起来。她总是觉得经历很多年了一般,但是从床榻上坐起来,她依旧是小孩子的模样。
她的确是个美人。
初春之际,林母隔着花园子的栏杆正巧看到她立在花架子后面新出尖的兰花浇水,不禁喜得赞赏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如何生得这般的好?和我几个孙女一个样。”那个时候林容赏还因为这句话气得要毁了花奴的脸,三天两头到林母房里找她的碴,虽然她深受林母喜爱,但是众人见二小姐作贱她,也跟着对她冷言冷语。花奴毕竟不是林府的家生子,不明白昔时一起的姐妹如何都开始厌憎以及疏远她。后来等她年岁大了些,长了心计才逐渐明白富贵人家勾心斗角的道理。
花奴在林府待了五年才再次见到林若清。她一直拖延和她见面的时间,女人的声音在她脑际中盘桓不去,似乎她一天不杀掉林若清,那个声音就抹不掉。但是她知道,那个人们口里说的弱不禁风的孩子,又何须她动手,只怕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化了。
她抱着新开的花走到挽月小筑,林若清独自生活的院子占据林府的四分之一的土地。她绕了许久的长廊才看到独自坐在树荫下的林若清。她比年幼的她更加孱弱,微微依靠在竖起的榻上磕着双眼。她不美,唯一姣好的是凝在嘴角边一朵微浅的笑窝。
花奴走过去,若是她想,只消抽开挂在她脖子的小小刀鞘,然后往对方的脖颈轻轻的划下去。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走过去,在睡熟的人儿面前蹲下来,然后轻轻的捏着对方的手。她一直都觉得是孤儿,可是突然有人告诉她她其实是有家人的,而面前这人,就是自己至亲中的一个。
林若清的眉睫微微颤抖,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花奴本能的想缩回手去,她毕竟是下人的身份,这样会被主子小姐厌憎的。但是后者见到是她,微微的放心下来,反而将她的手轻轻的握着。明明是夏日,林若清的手却如冰雪般冰凉。
“姑娘,小姐送来的信。”
“大哥,我家大姐姐问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接话的似那个闲钱可怜兮兮的小喜儿的声音。
“这个就不知道了。”
花奴一个辗转,听到院子外面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灵激一动便坐起来。然而听到门外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又连忙躺了一下,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一个人走到她面前,似乎往她面门上看了看,微微叹了一口气。旁边有人小声说道:“珍珠儿姐姐,她似乎睡着了。”
“那等她醒了我在和她说吧,她也怪可怜的。”珍珠儿说着,刚要转身走。
“我没有睡呢。”花奴揭开搭在肚子上的薄衫,坐了起来,“可是甄小姐传了什么话给我?”
珍珠儿为难的看了一眼小喜儿,小喜儿一愣,半天才醒悟过来。“你到门外去看着。不让人进来。也不准其他人听去了。”珍珠儿端着样子说道。
“好吧。”小喜儿瞥了瞥嘴,两只眼睛珠子溜溜的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她走到门外,连忙从旁边的木扉窗往里面探头,不提防才抬头,就看到珍珠儿叉着腰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小喜儿这才讪讪的笑笑,不等对方发话,脚底抹油般的一溜烟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