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洛芊语低声自语。
怪不得要取消那场婚约，昔日的太子岂能取一名江湖女子为妻呢。哥哥也好，做哥哥也很好，很好。
“给你的第一封信，是阿林在病榻上口述，我笔书的。我已经占了他的身份，他的未婚妻……嫁给任何人都可以，除了我。”
李昱朝洛芊语微微点头。
嫁给任何人都可以，除了我。
轰然。
洛芊语泪如雨下，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从她秋水般的眸底淌出。
可我爱上的那个人是你啊！
她心中犹如无数只蚂蚁在爬行肆虐，尽情噬咬。
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习武，是为了让林家哥哥刮目向看，是为了弥补林家哥哥的遗憾。
救下方仲良，又生了心动，是因为他身上有林家哥哥特有的墨香味。
对鲜于铮生有好感，是因为他在城墙上的那抹温柔和煦，像极了她真正得见林胥永时看到的温润……
他们的身上，其实都有着林家哥哥的影子。
除了洛芊语此刻情绪再难自控外，修夜的忍耐也到了临界点：
“琳琅，这一路同行，都是为了要监视我们？
“是。”
琳琅面无表情的回道。
“这一路来的所有相处，你的笑，你的善解人意，你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是。”
望着李昱身后的诸葛琳琅，修夜的眼底带了丝哀求，可惜，那袭青裳的答案依旧漠然。
“你爱他？”
“是。”
“那他爱你么？”
修夜的眼底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哀伤，唇边溢着苦笑，他涩声问道。
谁说杀手无情？
一旦动了心，他连个寻常人都不如。
这回，诸葛琳琅没有立即回答他，反而沉默了片刻，这才道：
“不爱。”
瞧瞧，多么讽刺，他爱的人不爱他，可她爱的人亦不爱她。
心中颤栗，修夜恨不得当即拔剑杀了李昱，纵使诸葛琳琅恨上他一辈子也无妨，总归是能记他一辈子。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众人陷入了悲戚沉默的怪异氛围之际，一声长笑自竹林外传来，转瞬，一群红衣阔刀的侍卫跃地而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朕就知道你这个余孽尚在人世，果不其然！这回，朕终于逮到了你！”
身着明黄色便袍的鲜于穆在侍卫的层层保护下，迈步而至。
随即，鲜于穆挥了挥手，那些随李昱前来，藏在暗地里贴身护卫他的仁义山庄暗卫，竟然在方才交谈中，被人瓮中捉鳖尽数拿下。
“你用自己仅有的两个儿子设局，就为了捉我这个废人？”
看到那些随他而来的暗卫在片刻之间，已然纷纷被废了武功，李昱神色一顿，凝声道。
“不错。”
捋了捋颚下短须，鲜于穆的脸上很是自得。
“二十年前让你跑了，今日，你插翅难飞！”
鲜于穆，不愧是世上最恶的大恶人，竟然拿自己儿子来做诱饵！
心狠至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尚余理智的方仲良与鲜于铮等人豁然变色。
“你放过他，我就把太子之位交出来。”
鲜于铮下意识护住了轮椅上的李昱，沉声喝道。
“铮儿，朕能给你太子之位就能收回来，你没有和朕谈条件的资格。让开！好歹父子一场，朕不碰你，否则……”
鲜于穆冷声道。
音落，红衣侍卫朝后退开，上百名弓箭手一涌而出，按梯队结成箭阵，将这竹林围得密不透风。
望着密密麻麻瞄向自己的锐利冷锋，李昱轻轻笑了，恍如天边明月山间清泉，他缓缓举起了手边的玉萧。
“呜……呜…呜……呜……”
霎时，毫无内力修习的弓箭手们纷纷放下了箭矢，无不抱头掩耳，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是了，阿林先天体弱，自然不能习武，可李昱却是后天腿废，未必不能习武。
“呜……呜…呜……呜……”
萧声清冷，伴随着翠绿的竹间清风婆娑声，愈加肆虐。
“你！”
看到自己处心积虑造就的局面陡然生变，鲜于穆眸色一沉，喝道：
“退开十丈，把人围住！”
“喏！”
眨眼，这些在疼痛难耐在地上翻滚着的弓箭手如蒙大赦，拾起地上的弓箭，忙不迭朝后退开。
“好手段！朕低估了你，果真是非杀不可！”
眉间暴起一道狠戾，鲜于穆厉声喝道：
“杀！”
嗖！
嗖！
“砰砰……”
适时，无数箭矢离弦，划开空气，转瞬间，插入了暗卫们的背后，轰然倒地，血腥味弥漫了整座竹林。
这回，弓箭手和红衣侍卫的大刀朝向的不再是场上尚有余力护身的人，而是方才被押解而来失去了反击之力的仁义山庄暗卫。
“你束手就擒，朕就放过他们。”
杀了第一批暗卫，嗅着鲜血染过后带着咸湿味空气，鲜于穆脸上勾起了道透着享受的弧度，森冷，渗人。
“好。”
出乎鲜于穆意料，李昱闻声眉也不抬，居然真的答应了。
“昱哥哥！”
鲜于穆大惊失色，吼道。
“公子……”
诸葛琳琅的脸上更是充满了不解。
明明，他不是那种在意旁人生死的人，明明，他为人处世看似温和实则疏离，明明，他冷心冷情至极……怎么会……
“走吧。”
还是那抹清冷又温润的笑，李昱淡淡说道，也朝一侧的方仲良等人点了点头，就像他是这竹林的主人，正在送客一般，和当初送别他们离开仁义山庄时的弧度别无二致。
“二十年前，我没有选择，所以，他们都死了。二十年后，我有选择。”
清澈，温润，李昱脸上平和的笑，驱散了竹林里的血腥味，却趋不走众人心头的阴霾。
找出幕后真凶，为养父大哥报仇，是方仲良一直以来的信仰。两方对峙，总会以一方的死亡而将一切终结。
这些，明明，他早就知道的，明明，早就预料了的。
可为什么，看到如今的场面，他却于心不忍了？
怔怔看着与他们道别的李昱，站在一旁的方仲良分外沉默。
内心中，第一次质疑他自幼所学的忠孝礼义，质疑所谓皇权，所谓王法。今天的一切，变化太快，快到他的心中波澜壮阔，难以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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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建议看下一章时，听周迅的《越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