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宁起来,发现屋里的灯还亮着没关,再看隔壁床的寻序,衣服也没脱,靠在床头睡得呼呼的,那一摞书,全都整齐地堆码在一起。徐宁心想:难不成全都看过了?真是个神兽啊,一夜里把人家六年的课本全都看完。
徐宁起来,本不想叫醒寻序的,结果寻序自己睁开了眼,抬头撞进了徐宁一脸兴味的眼睛里。徐宁呃了一声,移开视线:“这些书你都看完了?”
寻序略一点头。
“都看懂了?”徐宁有些怀疑地问。
寻序淡淡道:“大致。”物理化学确实是看了个大概,不过非常有意思,有待慢慢研究。
徐宁点点头:“我要去上街买东西,早饭要晚点才能回来做。”
寻序说:“我能否随你一起去瞧瞧?”他昨晚看了一大堆书,对现状有了大致的了解,所以想亲眼去看看,那些史书记载的东西,虽然有不少地方跟他曾亲眼目睹的事实有出入,但大致也差不多,历史总是经过装饰打扮的。
徐宁看了一眼寻序,点点头:“可以。”
徐宁依旧去大伯家借摩托,顺便去告诉大伯,一会儿干活的师傅们来了,帮着招呼一下,自己快去快回。一般来说,干活的师傅都是吃了早饭才从自己家里出来,中午主人家包一餐饭,有些比较大方的主人家上下午各有一顿点心,毕竟是干体力活的,消耗大。徐宁不懂这些,但是大伯和伯母都交待他了,伯母中午还会过来帮着做菜。
出门的时候非常早,才六点多,这个时间除了早起赶街的人,还没什么人出来活动。不过公路上已经有不少车辆了,大货车、大客车、小汽车,还有普通的农用车、机动三轮车等等,寻序看得眼花缭乱,而且速度比他们这摩托车快了不知多少。这比他们仙家大会时出现的神器和坐骑种类都多,没想到这一百多年,世间的变化竟是如此巨大。
摩托车在公路上跑得飞快,寻序坐在徐宁后面,伸手搂住他的腰,徐宁也没当回事,谁坐摩托车不是这么坐的呢。寻序的长发只是胡乱扎了一下,被强风一吹,长发就发散开来,随风飞扬,扬起一道美丽的弧线,寻序尽量将头发揽在身前,但还是避免不了被风吹散的。因为车子太快,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偶尔有看到的,只会惊讶地感叹一句:那女人头发真长!都到地上了。
到了镇上,徐宁直奔菜市场。这时天已经亮了,他们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少人都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寻序,他的身高本来就有鹤立鸡群之感,外貌长相也是一等一的酷帅,皮肤因长久不晒太阳白得有些惊人,更惊人的是,他居然留着一把那么长的头发。就算是活了七八十岁的老人,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人留这么长的头发,可不是看稀奇似的看着寻序。是以寻序便成了一个聚光灯,走到哪儿都被人们火辣辣的眼神炯炯地盯着。
徐宁自然知道寻序会引起这样的轰动,早就跟他说了要剪头发,他不愿意,现在被人看怪物一样参观,都是自找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寻序开始还非常新鲜地跟着徐宁看这看那,看到不懂的便要问,徐宁知道的,就告诉他一声。乡人热情大胆,看见寻序的长发,多半都要问一声:“你这头发留了多少年啊,怎么这么长?”
寻序都是闭口不答,因为说出实话来,别人不信倒罢了,信的人岂不是要把他当妖怪。徐宁也不帮他,只是买自己的东西。寻序也不催,徐宁买了拿不下,递给寻序,寻序就接过去。
过了一会儿,徐宁便发现他们身后跟了好几个人,本来他没在意,以为也是逛市场的,但是逛了大半个市场,那些人还是跟在后面,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停下来:“你们干什么呢?”
一个中年汉子说:“他这头发卖不卖啊?”
寻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徐宁瞟了一眼,赶紧摆手说:“不卖不卖。”
中年汉子说:“让他自己说嘛。”
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也说:“卖了吧,这头发能卖不少钱呢,我出两千块。”
马上有人说:“我可以给两千五。”
寻序脸色铁青:“不卖!”
徐宁赶紧拉着寻序:“菜买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快步离去,留下几个人感叹不已,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长这么好的头发,买下来,可以赚一大笔呢。
徐宁看着寻序脸色不好,便说:“我们在外面吃早饭吧,你想吃什么?这里有不少吃的。”
一说到吃,寻序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他们已经到了市场口,那儿有很多买早点的小摊子,炸油粑粑的、炸麻团的、烙饼的、卖米粉面条的、炸臭豆腐的……香味臭味四溢,勾得人直流口水。“都来点。”
徐宁咬咬牙,吃吧,一顿总不能吃穷了自己吧。然后给自己叫了一碗面条,寻序则粉面各一碗、麻团四个、粑粑一串、油条一根、烙饼一个、臭豆腐一份、小笼包一笼。徐宁压低了声音说:“就这些了,吃完这些不能再要了,不然别人会把你当怪物一样看待。”
寻序什么话也没有,早已埋头开吃了。徐宁也拿了一根油条在手,开始吃起来。其实徐宁买了这么多吃的放桌上,已经非常引人侧目了。人们心想,这两个人的食量真不小,不过年轻人嘛,吃得多也算是很正常的,还不算太出格。
其实相比起他们的饭量,寻序风卷残云般的吃法更引人侧目一些。徐宁吃完自己的面条和油条,寻序已经将桌上的食物都扫进了自己的肚子,只余下那一份臭豆腐了。寻序对着臭豆腐出神,抽了抽鼻子,表情非常怪异。徐宁看着他:“不吃这个?”眼睛带着戏谑的笑意。
寻序没做声,他在怀疑,这么臭的东西也能吃吗?徐宁说:“你不吃是吧,我吃。”说着将臭豆腐移过来,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老家的臭豆腐实在是没得话说的,外焦内嫩,香辣可口,忒地道,吃了还想吃。寻序看见他吃得香,也夹了一块来尝,然后一吃就放不下了,将整个小碗都端过来,不给徐宁机会了。
徐宁也不跟他计较,站起来结了账,拎着东西:“好了,回家去吧。”
寻序吃完最后一块臭豆腐,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就是数量太少了,一份才六块,还给徐宁吃了一块,不过瘾。“再来一份。”
徐宁瞟一眼寻序,笑了起来:“卖了你的头发,可以买很多份了。”
寻序有点吃人嘴短,自己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这不是难倒活神仙么:“这个价值几何?”
“臭豆腐两块钱一份。今天早上,你吃的这些,一共花了二十块了。”徐宁给他算账。
寻序又问:“头发值几何?”
徐宁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刚刚那些人也报了价,卖个几千块应该不是问题吧。”
寻序心里盘算了下,觉得也买不了多少臭豆腐,便打消了卖头发的念头。
徐宁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将寻序拉到一家店门口,店门是反光玻璃的,跟镜子差不多,指着镜子里的人说:“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怪异不怪异?”
寻序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宁:“我觉得你才怪异。只有夷狄之人,才会断发文身。你们已经被夷狄化了。”
徐宁:“……”这人眼光有问题吧。其实这确实不能怪寻序的眼光,他看了几千年长发的样子,早已习惯,再看徐宁这种短发短襟的装束,确实才是异类。
说实话,徐宁觉得寻序这样子真是丑绝了,好好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古代,留那么长一把头发,多难看,尤其还要自己帮他梳头,这真是件麻烦透顶的事。但是人家当宝贝一样珍惜,自己也不能强求不是,临走的时候,徐宁又去买了一把橡皮筋。
回到家,师傅们已经到了,大家都在商量着,这厕所和澡堂要怎么修。徐宁赶紧给大家伙发烟,这是老规矩,干活的师傅,除了工钱,还每人一天一包香烟。
徐宁的意思就是在原来的厕所旁边修两间,一间做厕所,一间做澡堂。老师傅说:“你那不是有厕所了吗?”
徐宁看着那个简陋的旧茅房,阴暗潮湿不说,还臭烘烘的,让人上厕所的欲望都没有了,便说:“我想重新修一个,可以冲水排水的,顺便在后头挖一个化粪池,我把自来水接到厕所和澡堂来,这样就方便了。”他这屋子还没有自来水呢,用水都要去山坡下的水井去提。
徐敬山就说了:“宁娃子你有没有考虑到,你的水塔修在哪里呢。”
“我想过了,就修在澡堂和厕所顶上啊。我搞个潜水泵放在那边井里,没有水了就抽上来。”
徐敬山哦了一声,这又要花几千块呢,现在年轻人就图方便安逸,也无可厚非。来的人有四五个,大家说定了,就开始干起来。这边挖地基,徐宁又去买了钢筋、石灰石、水泥和河沙来,很快就干起来了。当天下午,地基就下好了,明天一天工夫,就能把房子盖起来了。
这一天,寻序很安静,像个看热闹的小孩一样在旁边看着。徐宁有心想让他干活,但是徐敬山和几个老师傅说:“你们读书人干这个活,去忙你自己的。”大家伙也不好意思,拿了钱,徐宁一天三顿招待,还有烟有酒,又不是什么大工程,自然也就不让他来帮忙。
吃了午饭,徐宁领着寻序去放羊。这是寻序头一回给徐宁干活。徐宁发现寻序放羊最合适不过了,羊群一出来,就表现得比以往他放羊的时候安静得多,也不疯跑,而是安静地待在院子里。
徐宁叫上寻序,领着羊群往沙洲上走去。下午他还要忙活,招呼帮忙的人,不可能一直守着羊群,寻序虽然对羊有震慑力,但估计他也不知道哪些是羊该吃哪些不该吃,万一没看住,吃了人家的菜怎么办。羊也是分不清哪是草那是菜的,只要能入嘴的,都是饲料,所以上沙洲是最好的。
徐宁将赶羊的竹竿递给寻序,又将水瓶子递给他:“拿着,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别让羊群跑了,我回去忙了。等晚点我再回来和你一起赶羊回家。”
寻序看了一眼四周,淡淡地应了一声。徐宁一走,寻序叫来那头领头的种公羊:“你看着它们,不许乱跑,出了问题唯你是问。本神要休憩。”那头种公羊晃晃脑袋,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寻序说完,就躺下做他的春秋美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