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
云玉真率手下离开后,在临天明还有个把时辰,三人就回到那些盐包堆成的方阵中的空处,睡了个不醒人事。
到午后时分,沙滩传来人声,吵醒了他们。
寇徐两人爬了出去,只见沙滩处停了十多艘快艇,最起眼的就是韩盖天和俏尼姑,吓得这两人忙缩回密林里。
这个时候段奇梦不得不承认,幸好早有云玉真提点否则今趟就插翼难飞。
黄昏时分忽然下起雨来,幸好他们以树枝茅草和泥巴搭成的屋顶,承接了大量的雨水,所以屋内下的小雨仍可忍受。
段奇梦看着外面的大雨发呆,这里的气候和她出生的小岛上一样都是海洋气候,但是却不一样的心情。
那时候她在教授的身边虽然衣食无忧,受着高等教育,却要时刻提心吊胆教授的“疯病”。而现在,虽然衣不果腹但是却有两个疼她宠她的哥哥,真不知道是她在做梦,还是《大唐》的作者黄易梦到了她。
寇仲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只听寇仲喜道:“这场雨来得真合时,可以把地上的痕迹洗去,那韩仆地就会更以为我们逃到远方去了。”
徐子陵失笑道:“铺天盖地,这名字起得像宇文化骨那么精采。”
徐子陵转过身去,将披在段奇梦身上的破衣拉了拉,道:“小梦在想什么?”
段奇梦本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却在看见外面的树改变了主意,笑道:“我叫你们弹琴唱歌可好?”
寇仲伸手摸了摸他脸上长出来的胡须,失笑道:“梦儿你觉得我像面首吗?还是小陵像点!啊!疼啊!”(南宫不知道古代的小白脸叫什么,随便说的,请勿较真!)
徐子陵没好气伸手拔了寇仲下巴上一根胡子,道:“在胡说就给拔干净!”
段奇梦哭笑不得,道:“谁说唱歌就是要当面首啊?!我只是想做件乐器,顺便叫你们唱我家乡的歌,来打发时间罢了!你们学不学!”
寇仲首先投降道:“姑奶奶我错了,你要什么我去弄!”
段奇梦满意点了点头,道:“不用什么,很简单的,你们把那棵树给我砍回来吧。”
夜幕低垂,寇徐两人才敢溜出来,看清楚海沙帮的人确走得一个不剩时,才把段奇梦要的那棵不知名的果树弄了回来,然后靠着夜眼去找野果充饥。
月华高照,漫天的星光灿烂,三人就在海岸上支起了火堆,段奇梦坐在两人对面的石头上,用两人给她弄回的果树,做吉他。
段奇梦自幼便性子有些孤僻,不爱说话,没有朋友,整日躲在屋里研究这些乐器,段奇梦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在“琴、棋、书、画”这四样上虽然说不是样样精通,但是段奇梦在乐器上的造诣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而且她博览群书,要做一个吉他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寇徐两人则在沙滩处对拆起来,打到兴起时,索性脱掉衣服,只余短裤,到海浪中杀个不亦乐乎,到徐子陵错手轻微划伤寇仲臂膀,才停下手来。
这两人躺在沙滩上,都感意兴索然,而段奇梦又对这造吉他的事业玩的不亦乐乎,也无心看两人,没想到这两人没一会便睡了过去,段奇梦做到累的时候,也就在这石头上打坐休息了。
段奇梦醒过来是被徐子陵的声音吓醒的,只见徐子陵在海滩上跳了起来,大叫道:“寇仲!”
段奇梦也下了一大跳,一个跟头便从大石上翻了下来。
蓦地海面处有物冒起,原来是寇仲,只见他一手拿着他的剑,另一手拿着一条大鱼,得意洋洋地叫道:“今天不用再啃把鸟儿都淡出来的野果了。”
而徐子陵则是奇怪的一言不发,取起他身边的短戟,朝正由大海走上沙滩来的寇仲奔去道:“小子看招。”
寇仲哈哈一笑,挥剑迎上来道:“小贼找死!”
段奇梦看的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却没想到徐子陵手中的短戟竟然一分不差地把握到寇仲的剑势步法与速度,徐子陵长啸一声,短戟像是划着每种轨迹般,画空击去。
段奇梦顿时看的目瞪口呆!
“当!”
惨哼声中,寇仲虎口震裂,长剑甩手掉往后方。
三个人同时呆在当场。
寇仲把打来的鱼儿拋掉,捧着剧痛的手蹲跪在浅水处,叫道:“这是怎么鸟的一回事?”
而徐子陵跌坐水里,不理寇仲,狂喜道:“我明白了,娘、杜伏威、我们的美人儿帮主都没有说错,《长生诀》根本与武功没有半点关系,但却是嵌合天地自然奥理的窍诀。以前曾听得人说,人身乃一小天地。原来我们的外在,又是另一天地,所以只要把握到这两个天地的自然之理,内外两个天地就会合而为一,浑成一体,就像我刚才使出来的那一招了。”
这番话换了任何顶级高手,也会听得一头雾水。但是段奇梦却是听得呆立当场,这不就是那个圆圈理论吗?教授曾说过,把你能做到的事用一个圆圈画出来,可是你会发现圆圈外面会有更多的空间。
再往深一层想,段奇梦也就明白了,原来这正是那个武侠片里的什么天人合一之道,徐子陵一时福至心灵,随口说了出来,却不知道几句话,正是奠定了他们将来成为不世出的绝代高手的起点。
可是在古代,也就是在这个奇异的时空里,估计还从没有人有此领悟。
段奇梦却由这件事联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如果说她进入到了书中,却完全没有虚化的感觉,一切感官触觉都很真实。
而结合徐子陵这件事来说,段奇梦有个大胆的猜想,或许,她是掉到了时空的夹缝中,而时空中的某种力量将书里的世界实体化了,从而产生的第三种的时空。这在二十一世纪是有科学家提出的理论,没想到在她身上印证了。
段奇梦一边思索着,一边听着徐子陵又把看到海鸥的事说出来。
寇仲大喜,把长剑拾回来,大喝道:“再试试看,记着只能砸本高手的剑好了。”
徐子陵一声领命,执起短戟,便学刚才般一戟打去。
“叮!”
段奇梦吓了一跳,刚想阻止,却见寇仲已全力架着。
但是这回却没有刚才的效果,徐子陵苦恼道:“为何今次却不灵光了?”
寇仲建议道:“你回到沙滩去,学刚才般冲过来,可能问题出在你没有跑热了身子。”
段奇梦一把拉住徐子陵,道:“不行的!”
徐子陵一呆道:“为什么?”
段奇梦想了想,缓缓道:“你刚才说的,我在我的家乡也听过类似的话,但是……但是……”
寇仲心急道:“但是什么啊?”
段奇梦苦恼道:“但是……哎呀,我也说不明白!总之就是要无为而为之,也就是说任何事都需要以平常心里对待,刚才陵哥哥是心神领悟,无为而之,所以浑然天成,但是现在却有意为之,自然是不行的!”
寇仲剧震道:“我明白了。那就是娘说的内外俱忘,无人无我,有意无意之境。刚才小陵向我攻来时,根本没想过会这么厉害,才能达致内天地和外天地浑然为一的境界,正是娘所说的“内外俱忘”,后来有意为之,所以就不灵光了。”
段奇梦听得直点头,就在这个道理!
说是这么说,但接下来的十多天,这三人从早练到晚,始终再不能做到所想获到的效果,重现那如有神助的一击。
他们终是少年心性,在扬州城时又懒散惯了,竟停止了练习,段奇梦也是个逍遥淡泊的主,自然也是浑不在意。
这一日,她做的三把吉他完工了,寇仲围着段奇梦做的吉他啧啧称奇道:“丫头,这是什么啊?”
段奇梦笑了笑,将吉他抱在怀里,随手在沙滩里拾起一块她觉得大小合适的贝壳,在琴弦上轻轻一划,顿时串清亮的音色响起。
徐子陵兴奋道:“小梦,好好听啊!这就是吉他?”
段奇梦微微一笑,手指轻抹,一首《同桌的你》赫然响起……
一曲完毕,寇仲轻出了口气,道:“如不是亲耳听见,当真无法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的乐器。”
段奇梦轻抚琴身,道:“这吉他原名为Chitarra,因为它音域较广,携带轻便,所以在我的家乡广为流传,除了古筝以外,我也是比较偏爱它的。”
徐子陵拿起一把,奇道:“它的形状好奇怪啊?”
段奇梦无奈道:“没办法啊,材料有限啊!这琴身还是我用匕首一点点把那个果树削出来的,琴弦也是我在林子里找动物的毛发搓出来的,一点都不好,只能将就用了。”
说实在的,这吉他的形状是有点搞笑,因为材料有限,所以这吉他的形状不想葫芦形,倒是有点像长方形。
寇仲笑道:“那怎么样算是好的?”
段奇梦一脸向往道:“不管是吉他还是古筝,自然是枫木做的琴身,天蚕丝做的琴弦为最好的!”
徐子陵拍拍段奇梦的肩头,柔声道:“终有一天,陵哥哥一定给你实现这个愿望!”
段奇梦高兴的一点头,接着便和他们说起了吉他的弹奏方法,两人也均是聪明之辈,学的也很快。
就这样,这三兄妹每日里弹弹吉他,在海里捕鱼,乐得个逍遥自在,好似来这度假一般!
这三兄妹坐在火堆旁烤鱼的时候,寇仲忽然道:“你们有没有留意鱼儿逃走的方式,它们都先是全神贯注,然后尾巴一摆,总能由意想不到的角度溜走,还充分利用到水流的特性。若我们能学到它们几成功夫,就算美人儿师傅再来,恐亦没那么轻易把我们打到左歪右倒了。”
段奇梦和徐子陵同时抬头,徐子陵精神大振道:“我倒没想过这点,来!我们去找鱼儿偷师。”
日子就是这样过去,这三人把玩乐练武与起居作息结合在一起。渐渐又回复了以前在小谷时的心态,弹琴、唱歌、练武好不快活。
寇仲练内气时,就在沙滩上走来走去。徐子陵则睡个一动不动,而段奇梦依旧是在打坐。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了两个多月,这天这三人在海里追逐一条大青鱼时,寇仲一剑剌出,明明刺不中那青鱼,岂知青鱼如受雷殛,竟反肚死了,表面却不见任何伤痕,剖开一看,内脏竟爆裂了。
这三人先是愕然,旋则大喜,且更加勤力练起功来。
不过徐子陵总爱模仿鸟儿多一点,更爱观察追捕海鸥的大鹰,还学习它们飞翔的姿态。
寇仲则向各式各样的鱼儿学师,又细察螃蟹的横行躲术和攻防战术,两人都达到沉迷的阶段。
而段奇梦却是像个墙头草一般,今天跟寇仲看鱼,明天又跟着徐子陵看鸟,玩的不亦乐乎!
吃东西时,便彼此交换心得,又拆招对打,由李靖的血战十式变化出更多适合自己的方式。不过始终仍未达到早先似奔雷一击的水平。
但是寇徐两人已非常高兴,颇有得心应手的气概感觉,段奇梦却没什么感觉,在她心里,只要跟着哥哥们,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这天一觉醒来,走往海滩,赫然发觉沙滩处摆着三个篮子,放了三套衣服,还是御寒的厚衣。
只见沙上写着:“今晚月升之时,在此相见,别忘了穿上衣服,师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