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的命令,你怎么能擅自行动?”
男人背对着冷依依而站,他的话语间,平静极了,但是冷依依却哆嗦着跪在了男子身后。
“对不起主人。我只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冷依依低着头道。
“不必再说了,下去吧。”男人道。
冷依依慢慢抬起头来,从十岁开始她便跟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她知道,自己的狩猎计划已经打乱了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她知道他的心血付之一炬了。
可是似乎还会有转机。
“不过……”冷依依犹犹豫豫道。
男人闭上了眼睛道:“说。”
冷依依道:“属下未经过您的允许还调查了一个人。”
男人闭着眼睛,沉默地似乎并不存在一般。
冷依依松下气来道:“是将军府今年的剑门令,属下追踪到她的手中有北国的护心丹,而且,北王还派人在暗中护送她。”
男人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护送她的人已经处理干净,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冷依依道。冷依依的炼香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她使用的一种名为忘忧香的香料已经让那个活口脑中的记忆全部改变了。
“她日后会为我们所用,对主人的大业,也会用所帮助。”冷依依继续道。
“护心丹呢?”男人道。
冷依依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了上去。
“为免节外生枝,暂停一切计划。”男人接过盒子道。
冷依依并未将护心丹用到无忆身上。无忆的心疾早就无药可治。护心丹也根本起不了作用。在冷依依到达花水谷之前,无忆就已经离开了,只有青鸾和江言被带到了北国,两人至今被分开关在了冷依依的花绒阁里。
冷依依做事素来残忍果断,为了防止两人逃跑,她已经在每日的饭菜里面加入了她炼制的慢性毒药。并且,她还在青鸾房中放入了一味香料,只需要半年的时间,青鸾体内的内力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失掉。
华仁宫里,墨香儿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只是还有些咳嗽。
十天的时间,宫中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剑门司的剑门令被司徒门的戍边卫所替代,而戍边卫在此之前,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宫中。此事之后,剑门司在宫中的地位陡然降到了最低,宫中已经有传,剑门司再无法重回宫中第一司的地位。
墨香儿的心里愈发沉重了起来。辗转难眠之后,她换上夜行衣,偷偷闯入管狱司。
当值的狱司疲倦不堪,只是一会儿工夫,所有人便被墨香儿的**给迷晕了过去。
“令主。”墨香儿轻声唤道。
安吉睡得极浅,他闻声睁开眼来。
“香儿?”安吉看向墨香儿身后,“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要命了吗?”
虽然在这管狱司,但是安吉却和入狱之前一样,严肃果断的样子一如往常。不过他还是有些憔悴,一丝灰白的头发散落开来。
“令主。”墨香儿眼里有了一些泪光。她知道全是因为自己,才会让安吉进了这牢狱之中。
“给我滚出去。”安吉冷冷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靳慕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他知道他一定会平安离开这里。现在这个傻姑娘忽然闯进来,如果不将她赶出去,只会给她带来灾祸。
安吉背过身去道:“我不用你救。”
墨香儿的眼泪一滴又一滴落了下来。她知道,安吉这么做是想保护自己。
“是,香儿现在就走。”
墨香儿离开牢狱司,回到华仁宫时,还是漆黑一片。她并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剑门司脱离困局,她更不清楚,冷依依的计划到底会把她推向哪一个风口浪尖。
一夜无眠之后,华仁宫终于传来了消息。
苏靳慕亲自前往牢狱之中将安吉接了出来,并且还亲自前往剑门司,解开所有剑门令的禁足令。
剑门令被解禁的消息迅速传往宫外,宫外的剑门坊纷纷大呼:北王圣明。
苏靳慕这一举动,是李季等人思虑周全之后做出的决定。护驾失职,本就是重罪,苏靳慕完全可以以剑门令失职之罪趁机除掉相关剑坊。可苏靳慕竟然没有这样做,反而下令赦免罪罚,还亲自前往剑门令解禁。部分剑坊虽然不解,但心里不经一热,现在他们的站位虽然明面上还有些自家主张,但是心里多少已经开始有些亲近苏靳慕了。这一举动在人心上,不可谓不明智。
墨香儿得知剑门司全司脱离危机之后心中着实舒了一口气,她此刻只想要快点回到剑门司。
南吴熏虽然年纪比墨香儿小了几岁,但是在解人心思上面却愈发成熟了起来。
“香儿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华仁宫去往剑门司了。”南吴熏道。
墨香儿感激地看着南吴熏道:“谢谢。”
安吉已经换好了装束站在了校场上。
墨香儿远远的便感觉出了剑门令们与从前有了一些不同,所有人沉默着站在校场上,安吉看着众人,也是一番沉默。
“令主。”墨香儿行李道。
韩觉看着墨香儿眼里忽然有了光亮。
“香儿。”韩觉挥手道。
墨香儿看向韩觉,眼里还是有些藏不住的不安与愧疚。
墨香儿尽力笑着,然后冲着韩觉点了点头,站到了韩觉的旁边。
韩觉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他只知道现在看着墨香儿又回到了剑门司,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
赵亦的眼里也有了一些东西,在剑门司这么久以来,墨香儿第一次发现赵亦有了些人情味儿。在这些禁足的日子里,所有的剑门令都是一片死寂,只有韩觉依旧每天像是一个闲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虽然总是会和赵亦没事吵上几句,甚至打上一架,但是两个人却在这些禁足的日子里过得不算无趣。
整整三个时辰,众剑门令都站在下面。安吉一言不发,他平静地看着远方,似乎并不打算让剑门令散开。
剑门令的双脚有些乏了,不过所有人都不敢发出抱怨,甚至连声响也听不到。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剑门司从危机中存活下拉,实在是侥幸。一个众心不一的剑门司,早晚都会生出祸端。所有人第一次觉得,原来剑门司已经不可能是一个个分裂的部分,已经不可能是一个个由不同剑坊的剑客所组织起来的一个互相牵制的工具。
“散了吧。”安吉终于开口说话。
安吉先行离去,墨香儿与韩觉、赵亦留在了最后,众剑门令第一次不以剑坊为群而散开。这一刻三人的心中忽然都有了一种震撼。
“其实剑门令之间本该如此。”赵亦缓缓道。
墨香儿惊讶地看着赵亦,在墨香儿心里,从来赵亦都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即使是韩觉,他也会因为剑坊利益不同而心存芥蒂。
“天下剑坊本来就是一家,真是搞不懂,十八年前还是相安无事,后来也不知怎的各家剑坊便开始针锋相对,互相斗争。”韩觉道。
赵亦瞪向韩觉,提到十八年前的那场剑坊混战,可是杀头之罪。韩觉忽得噤声。
“你们说什么?”墨香儿道。
“无事,无事。”韩觉笑道。
墨香儿心里忽然有了一阵刺痛。她也不知晓是为何。
“你怎么了?”韩觉道。
墨香儿摇了摇手道:“没事。”
“好了,好了。已经许久没有出宫去了,今天我们三人一起出宫。经历了这件事,更让我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就要及时行乐。”韩觉像是一个圣人一样道。
墨香儿看向韩觉。无论面对什么,你总是会想得很明朗。
三人策马而出,将最终停留的地方定在了半山腰。已经很久没有策马飞奔在山野之间了,似乎是胸中积淀了很久的东西在策马飞奔中得到了释怀。墨香儿一路叫喊着,她的声音回荡在了山野间。
“太舒服了。在宫中真是憋了太久了。”韩觉嚷道。
赵亦脸上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难得的笑意在他脸上逐渐露了出来。
“快享受这个山野间的清净吧。毕竟快要到宫禁的时间了。”墨香儿道。
她看向赵亦,赵亦回之一笑。
三人下马,在一处山坡上席地而坐。
“这个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韩觉望着对面的山峰道。
“今天可不是出宫办事,你要知道,我们三个实则已经违反剑门司规了。”墨香儿道。
“怎么又谈到宫中的事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韩觉看向赵亦,“不过话说回来,剑门司现在倒是比以前紧密了些。”
赵亦点了点头。
剑门司人心逐渐合一,让墨香儿心中的愧疚感稍微轻了一些,这样一来,对于剑门司有了好处,对于苏靳慕也是大有裨益。
赵亦忽然起身,回来之时,手里已经拿上了一个酒壶。
“怎么不早说啊?”韩觉抢过酒壶道。
赵亦缓缓坐下来。
三人把酒畅聊,谈到人生热闹逗趣之事,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走吧。宫禁的时间马上到了,我可不想这次又被罚。”韩觉起身道。
上一次因为溜出宫去,韩觉便一人洗了好几个时辰的衣服。
墨香儿笑了笑道:“大不了我和赵亦帮你洗。”
“这可是你说的!不然我们再迟一些回去。”韩觉欢喜道。
墨香儿看向赵亦,两人一跃上马。
“诶,你两人等等我!”
韩觉也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马蹄声回荡着在山野间。这一次的危机,似乎让三个人的友谊慢慢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