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妮的事,何堂还是在早上和柳春燕日常电话里知道的。至少在这个电话打完之前,何堂还是把这个电话当作日常闲聊的。
“男朋友!昨天那个女人住进我们医院了!”柳春燕一开口就给人一种大惊小怪的感觉,弄得何堂也立刻紧张了。
“哪个女人?不会是赵奶奶吧?”
“诊所里的医生姐姐。昨天我们在商场里遇见的。”
这个消息着实让何堂吓了一跳,手里的电话都差点儿掉了。因为李美妮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未来的何堂,如果她是因为身体里的东西出了问题,那他或许也要重蹈覆辙了。
“她怎么了?”何堂的的声音都颤抖了。
好在柳春燕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完全忽视了何堂的变化:“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了重伤,就在我们昨天遇见她的地方。”
“就是昨天那个事故吧?“
“嗯。”
昨天电梯出事后,柳小护士也因为好奇拉着何堂去围观了事故现场,不过因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在外围看了一片后脑勺。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没想到柳小护士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据说那个女人昨天被送进我们医院时因为骨折和脑震荡抢救了三个小时,之后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一直昏迷不醒。今天早上是我跟着我们主任查的房。给她检查的时候我就感觉她摸了我的口袋一下,当时看她昏迷着也没在意,可我回到值班室之后你猜我在口袋里发现了什么?”
柳春燕说到后来时,已经有点儿讲鬼故事的味道了,弄得何堂也紧张兮兮地回问道:“什么?”
“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不要让他来医院,有人监视’,你说字条是不是那个女人放我口袋里的?她是不是在假装昏迷呢?”
听完柳春燕的叙述,何堂的心稍微安稳了些,但他还是佯装无所谓地安慰柳春燕:“你想多了吧,纸条肯定是别人的,而且你们的工作服都一样,别人拿错了还不是很正常。”
“哦,好像也是。你说那个女人会不会是个间谍,或者特工,然后……”
趁着柳春燕想象的翅膀还未展开,何堂赶紧打断了她:“不可能,你肯定是电视剧看多了。智商本来就不够用以后还是少看点儿烧脑电视剧吧……”
何堂这句话说得温柔体贴,电话里柳春燕居然有些感动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嗯,知道了,你也多注意身体。”
“……”
何堂本来为了应付柳春燕还在急速旋转的大脑,突然就停机了。
打完这个电话,柳小护士不想象了,何堂却开始在脑子里编织各种剧本了。剧本的题材更是横跨了谍战与科幻,有时候想得出神了还会溜号去都市、玄幻转一圈。
到后来想得烦躁了,何堂干脆跑步去了南山公墓。
再一次面对自家的准废品收购站的大门,何堂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这是一座建造规模宏大,却建得相当将就的建筑。昨天晚上在黑暗中还能看出点儿雄伟壮丽的影子,白天再看,就只能说它真太适合作一个废品收购站了。
夜里看着高高大大的木门,原来只是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破木板。大门一旁的墙上还挂着个写在废纸箱子上的招牌“收废品”,看那狗爬一样的笔法必定是出自王胖子的手笔。
何堂侧身从木板缝里挤进去,院子里却还是如黑夜时一般的苍凉,和印象里的样子没有太大差别。
何堂走到小屋门外大喊了一声:“胖子!”可小房间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儿回音。
何堂心中突然大感不妙,他紧走两步冲到了门前,手上稍微用力便推开了小房间的门。
房间里的情景再一次挑衅了何堂的想象力。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用砖头搭起来的床和一张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桌子。床靠着窗户对面的墙,桌子就摆在床前。
床里面的墙上歪歪斜斜地贴了一条写在费纸壳上的横幅“坦白从严,抗拒打死”。
看那手笔简直跟大门口的招牌如出一辙。
如果只是看这里的摆设分明就是王胖子的私人公堂。真正让何堂感觉迷茫的是这仅有的两件家居上的摆设。
桌子角上一根蜡烛烧得只剩下了一堆腊油。两个酒瓶子倒在桌面上的一片五香花生里。桌子下的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花生壳。
而王胖子和小个子此刻正缩在临时搭成的床铺上睡得深沉,两个人的呼吸均匀,鼻孔里正平缓而绵长地喷散着白色的雾气。
小个子的脸已经肿了,看样子是受了王胖子的私刑。但王胖子嘴角明显也肿了,应该是受到了小个子的反抗。可两个人缩在一起躲在一个被窝里睡着,就有点儿让何堂看不懂了。
何堂又小声喊了一句:“胖子!”,那个圆滚滚的脑袋依然顾我地均匀喷着白气,没有丝毫的波动。于是何堂就直接拿了桌子上的空酒瓶捅了捅王胖子。
王胖子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何堂时他还算平静,打着哈欠问了一句:“你这么早就来了?”可当他把脸转向一边看见了小个子那张臃肿的脸以后,明显也被吓了一跳。他原本眯着的睡眼也努力地瞪了一下。
“我靠!”王胖子一个翻身就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叫醒了小个子,王胖子的酒也彻底清醒了。
“你跟他倒地怎么回事儿?不是审贼吗?怎么审到一个被窝里去了?”
王胖子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说道:“谁说我昨天是要审贼了,我那是面个试。现在跟你郑重介绍一下,这小子叫……叫……”
“狗三儿,江湖人称三手。”小个子及时地补充。
“对,狗三,以后就是咱们废品收购站的第一名正式员工了。”
何堂冲着狗三尴尬地一笑,然后把王胖子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打算雇一个小偷?”
“小偷怎么了,总得给失足少年一个回头的机会不是。”说完两句场面话,胖子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关键他不要工资,管吃管住就行,而且我一个人住这儿确实有点儿……”
何堂给了王胖子一个理解的表情,又仔细打量起了狗三。何堂打量他的时候,狗三就那么谄媚地笑着,笑得何堂渐渐有了种领导审查下属的错觉。
“你多大了?”何堂说话时都不自主地拉了一个官腔十足的长调。
“过完年十八了。”
这倒是出乎了何堂的意料,本来看他一脸成熟的样子,怎么也得二十五六,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于是何堂就继续下一个问题:“那你的全名叫什么啊?”
“我从小就叫狗三,没有别的名字。”
“你连身份证都没有?”
狗三苦笑一声说道:“我从小就跟我师父混的,哪有身份证。后来我师父活儿干的不利索,掉大院子里,被判了十年。就更不知道我姓什么了。”
何堂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个子居然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实在不忍心把他赶回街头,也就默认王胖子收了他。
趁着狗三出去买早点的工夫,王胖子带着何堂参观起了自己的废品收购站,并且还一边参观一边给何堂讲了废品收购站的未来规划。
“我打算在在靠墙的这个位置搭个棚子,用来存书报,纸箱的。对面也搭一个棚子,用来放金属的,中间的空场就用来放瓶子和塑料废品……最近开工的工程队不多,我约的工程队得后天才能开工。等他们来了我打算把这小房子也改造一下,看能不能给盖个二层的,外面的水泥墙也都让他们给抹平了,刷一层大白。不是跟你吹,你一个星期后再来,肯定大吃一惊。再过两个月春暖花开开了,你说这儿是一别墅都有人信。”王胖子说起未来总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随口喷出的唾沫在寒风中飘散着。
何堂被王胖子拉着在寒风里喝了一顿西北风,对王胖子筹划的未来也只听了一半。
再回到房间,何堂又看见了面墙上的挂的横幅忍住不吐槽道:“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一笔字还敢写招牌了,门口的字也是你写的吧?”
“嘿嘿,你不懂就别瞎说。我跟我们小区收破烂的于老头儿问过了,这废品收购站的牌子就得这么写,这样进门来卖废品的人才有亲切感不是。我要把字写得跟大师手笔一样,人家外人还不得把咱们这儿当成收古董字画的?”王胖子说话的时候已经跳上了床,把墙上的横幅给扯了下来。
一脚将横幅踢进了床底,王胖子又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说道:“小何,跟你商量个事儿。咱们的废品收购站也开了,是不是得买辆车?”
“啥车?”
“咱们这么大的地儿以后要运的东西肯定也少不了。依我的意思,就一步到位,来一辆小货车你看怎么样?”王胖子这架势分明是一个富家的败家子,只不过他败的不是老爸而是何堂。
何堂虽然当不了王胖子的老爸却不得不用老父亲的口吻劝说道:“先不着急吧,一辆货车也不少钱呢,五十万可不禁花。还是等等,等咱们的生意走上正轨之后再说车的事儿也不晚,啊……”
王胖子郁闷地躺回床铺,看着刚刚买早餐进门的狗三儿叹了一口气自怨自艾地说道:“哎!我这才真叫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