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安迈步来到丁丧身前,说道:“刚才你出手助我,本司主在此谢过了。”
丁丧急忙挤出笑容,说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司主不必客气。”
“放屁!”向天安突然扬起手,‘噼里啪啦’给了丁丧十几个耳光。
丁丧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嘴角已然溢出了鲜血,但他却不敢争辩,咧嘴哀嚎道:“司主,我是在帮你啊,你、你为何要打我?”
“这还不明白吗?”逍遥客说道:“我们人多势众、向司主又武功高强,拿下张开天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出手相助,反而让人觉得向司主胜之不武,而他又是最重名声之人,所以你的挨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丁丧如梦初醒,叩头如捣蒜,连连说道:“属下知错了,属下知错了!”
向天安“哼”了一声,说道:“罢了,念你也算忠心,这次就不重罚了。”
“多谢司主,多谢司主!”
“眼下我再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向天安一指紧闭的大门,说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两个女贼偷窥,你带你那个组的人,去把她们两个抓回来。”
“是!”丁丧如临大赦,急忙爬起身来,带着人向门口扑去了。
向天安瞧了一眼逍遥客,指着张开天说道:“本司主将他带往刑罚司看管,主簿大人没什么意见吧?”
逍遥客知道他以高品级身份称自己‘大人’,是反讽之语,不由叹息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却器量狭隘,终究难成大器,当下说道:
“司主自便,只是希望到时候交给堂主发落的,不是一具死尸才好。”
向天安“哼”了一声,吩咐人将奄奄一息的张开天抬到牢中,严加看管。
却见丁丧垂头丧气地折返了回来,向天安见他们空手而归,喝问道:“怎么空手回来了?”
丁丧刚才被打之疼犹在脸上,此时双腿发颤,胆战心惊地说道:
“禀、禀司主,属下等四下查探过了,门口、门口没有人。”
“找,去找!”向天安冷冷地说道:“找不到她们,你们也别回来了!”
“是,是,属下马上去办。”丁丧带着一群人,连滚带爬,重新出了门口。
晕晕沉沉的张开天被两个人架着,径直来到刑罚司之外。
刑罚司之外,正有三人值守,见到有人来,为首的上前问道:
“这次带来的又是什么人?”
押送之人说道:
“就是上次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救走那两个女犯的弥山寨小贼——张开天!”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这几日,他们也不知道被向天安责打了多少次,听到这番话,另外两个人也急忙簇拥了过来,三人咬牙切齿地围着张开天。
为首的一把抓住张开天的头发,‘啪啪’两个耳光,恶狠狠地说道:
“姓张的,你也有今日!带进去,老子要好好伺候他!”
有一人较为谨慎,问道:
“我听说弥山寨和咱们慎武堂有和约,互相井水不犯河水,这人怎么又会落到咱们手里?”
押送之人说道:
“他这次杀了刀疤脸,率先毁盟,被向司主打伤了,责令严加看管,待堂主回来之后发落。”
“太好了,”为首的说道:“我要让他死的痛快了,算我‘鬼见愁’这个名号白叫了。”
其余二人欢欣鼓舞,从押送之人手中接过张开天,便向牢里走去,这时,押送之人又嘱咐了一句:
“哥几个下手悠着点,逍遥主簿有吩咐,这个人要活着交给堂主!”
“嘿嘿。”鬼见愁说道:“活着?老子有一千种办法,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三人拖着张开天,进了牢中,并不送往牢房,而是直接挂到了刑室之中。
鬼见愁道:“拿蘸了水的龙骨鞭来,老子要先活动一下筋骨!”
手上递上龙骨鞭,鬼见愁拎在手中,一只手抬起张开天的下颌,说道:
“知道这龙骨鞭的来历吗?它是用寒冰池中的恶龙之骨所铸,阴毒无比,沾着一点,酷寒无比,抽打几下,阳气尽丧,只怕以后连人事都不能尽了,哈、哈哈!”
他奸笑几声,在空荡的地牢中,显得分外诡异。
张开天万万没有想到,当时自己假扮梵云禅救妹妹和牧小柔时,看起来像狗一样卑微的鬼见愁等人,此刻却成了真的‘鬼见愁’。
有的人有两张或更多的脸孔,对上级是一个样,对下级是一个样,对落入自己手中的犯人可就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张开天紧咬牙关,一语不发。
鬼见愁挥动龙骨鞭,抽打在张开天身上,只一下,张开天就觉寒气浸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伤口绽开,但随即便被寒气冻住,龙骨鞭号称阴毒,果然不凡。
鬼见愁一遍见效,正欲再次挥鞭,就在这时,只听一人喝道:“住手!”
鬼见愁回身一看,见是逍遥客,急忙换了一张脸孔,陪笑道:
“原来是逍遥主簿,主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逍遥客表情愠怒,道:“我已和向司主商量过,这个人要活着交给堂主,你怎敢滥用私刑!”
鬼见愁解释道:“这顿杀威鞭,是每个进牢房的犯人都得受的,乃是监牢的规矩,并不是我滥用私刑,还请主簿大人明鉴。”
“杀威鞭。”逍遥客说道:“没有说是用龙骨鞭吧,你这样打法,他还能活下来吗?”
鬼见愁陪笑道:“主簿见教的是,还请主簿示下,这个犯人该怎么处理?”
逍遥客说道:“把他解下来,先找一间普通牢房安置下来吧。再去准备一些吃食。”
鬼见愁强压怒火,笑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两名狱卒解下张开天,逍遥客搀着他走进附进的一间牢房,扶躺在床上。
张开天勉力支起身子,说道:“多谢。”
逍遥客从地上取了一个草垫,支在张开天背后,说道:“不用谢我,你应该谢你自己的仁侠之心。刚才那枚有毒的丧门钉射向我时,你不顾自身安危,运灵力替我挡下,足见你是一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我也是略尽绵力而已。”
好人有好报,绝不应是一句美丽的愿景,而应该是实实在在的行动。
逍遥客接着问道:“刀疤脸是你杀的?”
张开天摇了摇头,便将当时情景,向逍遥客说了一遍。
逍遥客眉头一皱,说道:“我与向司主打交道不多,没想到他竟然心思如此缜密,倒是小瞧他了。”
张开天说道:“所以我才来求见梵堂主,想让他主持公道。”
逍遥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转了两圈,说道:“依见下拙见,你实在不该到这里来。”
“为何?”
“我虽来慎武堂不久,但对堂主也算是有所了解。恕我一句不敬之言,堂主刚强气盛,就算知道是自己的人错了,也会护短寻私,你欲待堂主为你主持公道,恐怕会失望,而失望的结果。”逍遥客缓缓说道:“那便是死。”
张开天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与梵堂主也曾有一面之缘,对他的性格也算略有所知,实不相瞒,我只是希望他在杀了我之后,能够放过弥山寨上下和我妹妹,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逍遥客怔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说道:“兄台说笑了,这世人皆欲求生,哪里有人会要求死呢?”
张开天说道:“当你有了必须要保护的人,你就会明白,死不是多么可怕的事了。”
逍遥客不在说话,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突然一拍手掌,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人,若他愿意出手相助,你这条性命就算是保下了。”
“谁?”
“云州晨曦大小姐、武林中的真公主,梵璃梦。”逍遥客眼中放光,缓缓说道。
梵璃梦,一个多么美妙的影像,张开天不由想起那天初次见到梵璃梦时,她就是像是从天界降临人间的仙女一样。
就算是仙女,她是一个冷傲的仙女,此刻的她,只怕正骑着仙鹿,不知道在哪里逍遥自在着呢。
张开天摇了摇头,说道:
“不必了。”
“为什么?”逍遥客说道:“你若放弃希望,那便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张开天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受了重伤,又困在这里,何人替我奔波呢?”
逍遥客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
“在下既然提出这个建议,自然就有为你跑腿的打算,我去碰碰运气。”
换成一般人,若有人肯愿意出力救自己的性命,那当然是求之不得。
但张开天却心中多想了几层,一来那梵璃梦上次之所以出言调解双方关系,是因为她欠了自己和牧小柔的人情,现在已然还清了人情,两不相欠了;二来,若是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了逍遥客,使梵云禅或向天安迁怒于他,岂不更是自己的罪过?
想到这里,他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道:
“多谢,但不必了。”
逍遥客见他表情,不由咦了一声,说道:“你这人真奇怪,不过不要紧,我也是个怪人,你不让我帮,我却偏要帮,等我的消息吧。”
他一转身,出牢门去了。
张开天本已对这个冷酷的世界不报任何幻想,但没有想到还能遇到逍遥客这样的人,本已冰冷的斗志,又燃烧了起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恢复自己的战斗力,哪怕只能恢复一点点,也会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他盘膝而坐,催动灵力,运行周天。奇妙的是,在他运行周天之时,心口自然而然产生一股相和之力,帮助灵力运行,使他运行更加事半功倍。几个周天下来,天、地、灵三阻滞之处皆已舒畅,周身上下,只有背部被向开天重击之处和刚才被龙骨鞭抽打之处灵气不畅、疼痛难当。
看来,这两处伤害仅凭自身运动难以痊愈,可能还要再想别的办法。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不由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有人叫道:
“起来!”
张开天睁开眼晴,只见鬼见愁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面前。
“堂主回来了,现在要审你!”
说完,他身后两名狱卒扑上来,不由分说便要押着他。
张开天此时灵力已略有恢复,对付这几个毛贼不在话下,当下双臂一振,已将二狱卒弹了开来,一伸手,紧紧捏住了鬼见愁的喉咙。
鬼见愁惊惶失措,一伸手,想要推开张开天,但却如推在石墙上一样,对方纹丝不动。
他也算是老江湖,见状急忙跪倒在地,求饶道: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张开天说道:“我此刻杀你易如反掌,但我并不会这么做,你知道是为什么?”
鬼见愁说道:“公子宽洪大量、宽仁为怀,饶了小人的贱命……”
张开天摇了摇头,松开了手,说道: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以暴制暴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作事不要太绝,留有一些余地,否则恶果必将反噬。”
“是是。小人受教了。”鬼见愁站起身来,说道:“公子这边请。”
张开天迈出牢门,就见丁丧已领着五六个人在门口等候。
见张开天居然可以自己走动,丁丧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是出手偷袭张开天的人,一方面希望张开天快点死,别一方面,也怕他突然出手报复自己,正所谓恨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出来啦,请跟我来吧。”
张开天随着他穿过甬道,来到位于整个慎武堂中间的一幢高楼外,就见楼门口高悬一块牌匾,写着“慎武堂”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笔锋苍劲、墨间透着英武之气,定是出自名家手笔,而且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片刻却想不起来。
他稍一驻足,丁丧便以为他故意拖延,便道:
“张公子,福祸灾殃,都要面对,快进去吧。”
张开天挺起胸膛,迈步走进大殿内,只见这里灯火通明,两边依次排开数十名雄纠纠、气昂昂的武夫,如官员断案时的公堂一样,上位的檀木虎头椅上,梵云禅正襟危坐,自张开天走进去之后,一双饱含精光的眼晴就丝毫不离地盯着他。
向天安站在下首第一位,脸色阴沉,显然,今天他要是不能置张开天于死地,那么辛苦演的这一场戏就算是白费了。
张开天走上前去,站在离梵云禅数米的地方,抱拳道:
“梵堂主,张某见礼了。”
梵云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问道:
“张开天,你这奸邪小人,为何擅毁盟约,杀我弟子,还敢找上门来,恶人先告状?”
他如此相问,显然已经听信了向天安的话,将罪名全部加在张开天头上了。
张开天摇了摇头,说道:
“这只不过是向司主一面之词,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我不管什么真实情况。”梵云禅蛮横地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杀人之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来呀!”
丁丧及众武夫一起暴喝了一声:“在!”
“把张开天推出殿外,就在殿前斩首!”
“是!”
一众人围了上来,就要押着张开天向外走。
张开天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暗自催动灵力,准备反抗,无奈身后身前两道重创,如同两道沉重的枷锁,紧紧拷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将灵力运用自如。
引颈就戮,还是奋力反抗?
反抗的结果,会不会给弥山寨带来更加剧烈的摧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充满灵力的双臂也黯然垂了下来,说道:
“不用你们推,我自己走。”
他转身正要迈步,忽听一人朗声说道:
“可惜,可惜!公子空有国士之风姿,却要屈死在恶人谗语之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谁敢逆流而动?
梵云禅、向天安怒目而视,只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新来的堂主主簿,逍遥客。
向天安怒目而视,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置疑堂主的决定!”
逍遥客并不理他,径自来到张开天身边,低声说道:
“大小姐并未随堂主一起回来,我没有见到她,如今之计,我只有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尽力周旋了,成与不成,全看天意了。”
张开天自忖必死,不想连累眼前这个好心人,急忙说道:“多谢,我的事你别再管了。”
“半途而废又岂是我逍遥客的风格?”逍遥客哈哈一笑,说道:“我自当尽力便是。”
他二人自顾自的说话,却不想惹恼了向天安,他一个箭步窜到逍遥客身前,暴喝道:
“本司主在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逍遥客白了他一眼,说道:
“我又不是聋子,怎会听不到?你且闪开,我有话要对堂主禀报。”
向天安大怒,欲待动手打人,又碍着他‘堂主主簿’的身份,不敢贸然动手,便说道:
“要不是看在堂主的面子上,老夫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这个吃里扒外、相帮外人的贼子!”
他语带攻击,逍遥客却不像张开天那样口拙,当下反驳道:
“与向司主意图抹黑云州晨曦声誉的举动相比,你扣给在下的帽子,只怕还嫌小了一些。”
“你、你胡说什么!快给我闭嘴!堂主,你看看他……”向天安又惊又怒,败坏帮派声誉,对于一个帮派中人来说,那可是天大的指责,很有可能会被逐出帮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