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说完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寻念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觉手心发凉,"你真要让张恒回来?那张渊怎么办?"
寻念说着说着,觉得自己也被搞乱了。
九思摇了摇头,"这事儿不难,不过是要让张渊想起前尘往事而已。若真的让张恒回来,这世上怕是没人能做到。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还想要把那人从往事中揪出来。"
说着,九思却停住了,怎么也不肯往下说了。
寻念正停得高兴,这人却突然不吭声了,她拽了拽九思的袖口,"若是非要揪出来要怎么办?"
"没办法啊,方才我不是说了,这世上怕是没人能做到。"
"你就继续坑蒙拐骗吧。"寻念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坐下,她这模样还真是和她鱼形时候一模一样。
九思瞧着就想笑,哪里会哄她。
"你笑什么?"寻念气急,站起来拍了桌子,脖子梗着气势汹汹。
"没笑。"九思抿了嘴,仔细的把漏到嘴边的笑容都吞回肚子里,但奈何眼前的姑娘总是不自知的招人笑,那笑容就又崩不住的漏出来。
"骗人!"寻念更气了,她抓了抓衣袖,"特别想撕碎你的嘴,看你还怎么说话怎么笑话我,哼。"
"那你来吧。"九思把脸往前松了松。寻念却是一惊,往后躲,脚绊到椅子,狼狈得不行。
"这次先饶了你!"说罢,寻念就跑了。
九思笑着看寻念有些慌张的背影。
这姑娘什么都没学会,倒是想学会虚张声势了,还是对着他用的,只不过还太嫩,一点都没学到其中的韵。
他又低头抿了一口清酒,想,改日大概要给寻念上一课,不过,寻念这条蠢鱼,真的是上了一课就能开窍的吗?
这绝对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寻念站在二楼偷偷摸摸的往楼下看,只是任由她怎么挪动,就是瞧不见楼下九思的那张桌子,她肩膀忽地被拍了一下,她如惊弓之鸟,连退三步,只听有人哎呦一声,她脚下有软绵绵的感觉。
"你踩到我尊贵的脚了。"宁祎有些狰狞的脸进了她的眼。
寻念摸了摸头发,把踩到宁祎的脚抬了起来。宁祎疼得原地打转,瞧样子,方才她确实下脚有点太狠了。
"你没事吧?"寻念过意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发誓,她从来没这么温柔的和宁祎说过话。
"你让我踩一脚试试!"宁祎才不管寻念到底温柔不温柔,这一脚真是踩到他的痛处了。
既然有人不解温柔,寻念也随意了些。
"神仙原来也怕被踩到脚啊。"寻念摸了摸下巴,绕着宁祎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踩一脚你,然后我问问你,是不是妖精也怕被踩到脚。"宁祎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越发的觉得寻念不愧是跟着九思闯荡九州的鲤鱼精,这鲤鱼现在真是有九思嘴贱的风范。
宁祎追着寻念跑,宁祎和泼妇的距离只是他手里没拿着鞋底子,他边追边说,"你真是和九思好的不学,学坏的,他的嘴贱你全学来了。"
寻念的房间内,宁祎使劲往嘴里灌茶水。
"茶都凉了,别喝了。"寻念用手垫着下巴,对宁祎说道。
"没事,我喜欢喝凉的。"
寻念瞪了宁祎一眼,索性也不去管他。
"方才来那人是谁啊?"
"你瞧见了?"寻念愣了一下,抬起头问道。
宁祎扬了扬下巴,"当然了,我是谁啊?"
寻念撇撇嘴,对于宁祎吹嘘的事情见惯不怪,宁祎拍了一下桌子,坦诚道,"我是有多瞎,就楼上楼下我还瞧不见?"
"她找九思帮忙,找一个已经轮回的人回来。"
"找一个轮回的人回来?她疯了?"
寻念看了宁祎一眼,突然想到宁祎这人也是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瞧着似乎比九思要厉害一些,她还没瞧见过九思飞,于是默认为宁祎比较厉害。
她狗腿的贴近宁祎。宁祎皱了眉本能得察觉到危险往后靠了靠,抱着胳膊护住胸,"你干嘛?"
"宁祎你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宁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的小傲气。
"怎么才能让已经轮回的人回来。"
宁祎清了清嗓子,"你听好了啊。"
寻念星星眼看着宁祎,宁祎瞥了她一眼又清了清嗓子,"因为她出现才会造成那样的结局,要想没有这个结局,了结掉她就好了。"
"很简单。"
让个恶灵了结,真是做梦。恶灵不叫他们自我了结就已经很不错了。
***
梦里斯年城的夏天,是一场又一场,没完没了的大雨。
还有一把无主的油纸伞。
油纸伞在凉亭里,雨小了一些,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很好听。他没有伞,瞧着凉亭里的伞,他快跑了两步,只是到了那凉亭,却瞧不见那伞了。
凉亭里有一个姑娘。
姑娘背对着他,这姑娘似乎是凭空出现在这儿的。
"姑娘?"
这天下着雨,怕是这样会着凉,张渊唤了一声。
姑娘转过身来,他愣了,这姑娘他认识,这张脸,还有她眼睛里的星星,"繁儿?"
繁儿听他唤她,嘴角上扬,上前拉住他的手,他听到她喊了一声,"张恒。"
这天上的乌云迅速的聚拢,像是个巨大的漩涡,不待他询问张恒是谁之时就将他整个人都卷了进去。他感觉脚下无所触,那种从高处坠落的感觉过于明显。
他倒吸了一口气从梦中惊醒。
四处环顾,还是他的小客栈,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发凉。
为什么做这样的梦。他下床,出门,他把手臂放在围栏上,从二楼往一层看。
现在时间还早,不是开业的时候,他没有睡意,索性这样一直站着。
他看着楼下,眼看着繁儿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攥着一个瓷瓶,另一只手里端着一碗汤,她顿了一下把瓷瓶里的东西全部倒进了汤里,然后上楼来了。
张渊慌了一下,开门往屋里走,他躺在榻上把被子蒙上。
就在下一刻,繁儿推了门进来,小声得唤了一句,"张渊?"
无人回应,繁儿上前一只手搂着张渊的脖子,另一只手端着碗,她把碗的边缘往张渊的嘴唇边送。
汤有些甜滋滋的。
为什么?
这三个字一直哽在脖子那儿,想吐也吐不出来。
***
房间没人。
九思房间的桌子上摆着两个小瓷瓶。
寻念坐了下来,瞧着这瓷瓶有些熟悉,她喜色爬上眉梢,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空瓷瓶来,她立即着手把两个瓷瓶里的心头血倒在一起,她晃了晃瓷瓶然后摊开手心把瓷瓶里的东西全部倒到手心里。
不一会儿她的掌心里就是一滴交颈血。这滴交颈血似乎小了一点。
门被推开,九思从外面进来,瞧见她手中的交颈血也没惊讶,而是解释道,"隔世的缘分,似乎淡了许多。"
寻念合上手掌,"不管淡不淡,情都还是在的。"
九思竟是一时失语。
"九思你总说寻念不懂情爱,你是瞧过太多情爱了,而寻念不过是个刚刚跳出山涧的蠢鱼。可是九思你不觉得你会对情爱有偏见吗?或者说你从来就没信过情爱这种东西。"
寻念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九思。
她未曾瞧见九思的脸色这般奇怪过。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这样说话。但说出去的话没办法收回,她只好梗着脖子,当作没后悔的样子。
"我确实不信。"九思轻笑了一声,说道。
这话如同一个生了锈的铁钉,直截了当的扎在了寻念的心上。
一个说教她知晓情爱的人,他把她带入了万丈红尘,结果他是这世间不信情爱之人。未免有些可笑。
那她还要知晓什么情爱。
还不如早早就不知晓,连开窍都不要。她看着手里的交颈血,她想狠狠的把它摔在地上,她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可是,这是九思费尽周折才找到的。她一直在九思身边,他知道他废了多少精力在帮她寻交颈血上。
他的唇色越来越淡,谈笑的时候却使劲儿的扬起嘴角。
想要她怎么办才好?
***
"你醒了?要来一碗解酒汤吗?"
张渊醒了过来,他瞧见床头坐着的繁儿露出笑容,他刚想回应,头却不可抑制的开始痛,很疼,猛然有很多画面开始在他的脑内横冲直撞。
他疼得蜷缩起来,手掌贴在头皮上。
碗掉落在地上的声响,还有繁儿的声音,"你怎么了,张恒,你别吓我。"
又是张恒,张恒是谁?
张渊疼昏了过去,以为这样就能忘掉清醒时候的事情?那是做梦一样。
转眼几日过去,他醒了之后就一直不肯开口说话,滴水未进。
繁儿急得不行,甚至去找了九思。九思只是对她笑了笑,只送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他大概在梦中明白了张恒到底是谁。
明白了他自己是谁。也知道了繁儿是谁。
和油纸伞的两世姻缘?
我叫繁儿,繁星的繁。
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张恒,吃一点东西吧。"繁儿把一碗面条递了过来,筷子就摆在碗上。
"我不吃。"
"不吃会死的。"繁儿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张渊笑了一声,伸手打翻了她手中的碗,"张恒早死了,我不是张恒,别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