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鹤最后对妻子说:“也许你的话说的没有错,沈家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但我们所犯下的错误让一个女人来承担,传出去不被天下英雄好汉笑话。思烟我心里有数,现在最重要的是看一看父亲去朝廷会有什么结果,我一定要知道。”
叶思烟摇摇头回答说:“朝廷是不会放过父亲的,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朱棣是一个暴君,杀人如麻。”
沈云鹤说:“我比你清楚,再等一等吧。”
欧凌天埋葬了妻子江雪柳追上了等待他的林飞兰,与管家沈大山商量,沈大山说:“少爷让我们去青海投奔一个叫季康的人,他在青海湖的曲沟乡,属于西宁宣慰司的管辖。季先生与少爷有着生死之交,他会收留我们的。”
欧凌天苦笑了一下,听父亲说过他们就是从青海来到西藏的,今天自己又要回到青海,而且也是逃亡,与父亲欧志雄又联系不上,已经让从此生死两茫茫,欧凌天心里很难受。
林飞兰说:“欧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安顿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
欧凌天看着林飞兰,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眉清目秀,单是看她的外表,你怎么也不能把她与江湖上传说的“金枪”林飞兰联系在一起,林飞兰的红缨金枪舞动起来,势如惊雷,快若闪电,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了,她的脾气大性子急,发起火来谁都不敢靠近,江湖上还有一个外号“母夜叉”。
欧凌天感激地说:“谢谢你。”
蓝景卿指挥的部队没有抓到欧凌天,一把火烧了《梅花山庄》,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木质房屋烧的“吱吱”直响,变成一片废墟的山庄总算让他有了向朝廷汇报的材料,钦犯激烈反抗被官兵消灭,欧志雄、欧凌天和江雪柳等都葬生大火,尸骨不存,锦衣卫官校“枪神”宴雨泽上报的折子里面是这么写的。虽然死的只是江雪柳,欧凌天与欧志雄都跑了,如实汇报上去对他们可不利,自己的官兵也死伤好几十,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蓝景卿收队回府却发现女儿蓝梅不见了。
蓝梅的身影至始至终没有出现在《梅花山庄》,连她的哥哥蓝岭熙都不知道妹妹究竟去了哪里,问问跟随她的亲兵,到处找不到人,蓝景卿心慌意乱,马上叫儿子去寻找,蓝岭熙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他抓住了蓝梅的几个亲兵,后者告诉他情况,蓝岭熙脸色铁青,当场杀了一个亲兵,剩下的两人被他押了回来,全身哆嗦地对蓝景卿说:“大人,大人,小姐被强匪抓了。”
蓝景卿差点晕过去。
一个亲兵拿出一个纸条交给蓝景卿,蓝景卿看后瘫倒在地上。蓝岭熙气的咬牙喊道:“来人,跟我追,追上逆贼把他们碎尸万段。”
蓝景卿也大吼一声:“你给我回来,你是想要你妹妹的命吗?”
蓝岭熙愣住了。
蓝景卿把纸条递给蓝岭熙,上面写着:蓝景卿,你女儿杀了我的妻子孙书蝶,现在在我的手里。你们蓝家现在是我们欧家的仇人。留下蓝梅做人质,如果你还想赶尽杀绝的话,就来吧。
蓝岭熙沮丧的低下头。
蓝景卿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对蓝岭熙说:“儿子,蓝梅凶多吉少,我这么向她的母亲交代,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出她来,父亲就指望你了。”
官兵停止了对欧家人的追逐,欧志雄与孙子欧晓峰和孙女欧寒冰带着蓝梅躲入雪山安顿下来时,沈弘文已经被押进刑部死牢关了起来,阴暗的牢房很潮湿,充满了干涸的血的腥味。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关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沈弘文坐在稻草铺成的垫子上,一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使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死牢的刑讯室传来凄惨的喊叫,叫声断断续续,却一直没有停止过,刺激着人的神经,锦衣卫的刑罚是最残酷的,他们像现代医生解剖尸体那样对活人最柔弱的部分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们懂得用什么样的方法让犯人的疼痛感达到最大化而不会很快断气,让敌人的意志在对死亡的期盼之中无限延长,精神力量彻底被摧毁。
三天过去了,三天里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也没有审问与刑罚,锦衣卫知道一个七十岁的老头风烛残年,是经受不起铁链皮鞭的,明成祖朱棣也没有说要对他刑讯逼供的话。三天,沈弘文的身体恢复了过来,他开始想朱棣会不会见他,会不会听他的分辨,朱棣小时候的身影在他头脑里面不止一次出现,那时燕王总是谦卑的笑着,疾步行走的影子总是来去匆匆。
锦衣卫没有对沈弘文进行虐待,看守们对他小心翼翼的,很是尊敬,饭菜也不错,三天里沈弘文吃了睡睡了吃,甚至还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直到第四天走进来一个他过去的熟人,小太监王宇。
王宇,沈弘文对他影响很深,一个贫民家的孩子,父亲早亡,母亲带着他度日如年,长到六岁,家里发生灾难,火烧毁了房子和赖以生存的一切,实在没有办法,母亲托人替儿子净了身送入皇宫当了一名小太监。王宇人长的周正漂亮,小嘴能说会道,也能干活,从不偷懒。沈弘文也经常夸他机灵,将来肯定有出息,帮了他几次,王宇成为专门伺候高皇后的太监。
高皇后与马皇后都是勇敢坚毅,却温柔如水的女人,是先帝的最爱,皇帝也有情感,情感甚至比平民百姓不差上下,朱元璋是开国皇帝,南征北战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战乱中度过的,作为他的妻子跟随着他颠沛流离,默默与丈夫同甘苦共命运,这种感情是在时间的磨砺中结下的,与后来选秀进来的贵妃娘娘无法相比。
王宇在高皇后的照顾下一路高升,现在成为明成祖朱棣身边的红人,事无巨细他都得跟着皇帝操心。
王宇走进来时,沈弘文老眼昏花没看清楚是谁,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穿着华丽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着,锦衣绸缎闪着飘忽不定的光芒,衣服上散发着熏香的香味,这是皇宫里面特有的香料,沈弘文回忆起他为先帝点香的过程,香炉是用黄铜铸造的,做成一只翩翩起舞的仙鹤,脖子高高扬着,张开的嘴里青烟袅袅,满屋喷香。
王宇朝沈弘文深深鞠了一躬,用太监特有的奶声奶气的嗓音说:“恩师再上,受王宇一拜。”
沈弘文没有听清楚,问了一句:“你是谁?”
王宇回答说:“沈总管难道不记得我了吗,小太监王宇呀。”
沈弘文想起来了,微微一笑说:“小宇子,是你呀。”
王宇高兴的坐下了说:“恩师,你还记得我。”
沈弘文点点头:“记得记得,王宇吗,高皇后宫里的太监,听说你现在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了。”
王宇真诚地说:“还不是靠恩师的提拔,王宇才有今天,我是没齿难忘,没齿难忘呀。”
说着他挥一挥手,走进来两个小太监,手里拿着食物盒子,把精美的酒菜一一放好,牢房里顿时传出香味来。
沈弘文笑着说:“你小子还行,还知道来看我这个朝廷的要犯,算是我没有白痛你一场。”
王宇把酒杯斟满递给沈弘文说:“恩师在上,没有你就没有我王宇的今天,我先敬您一杯。”
两人一口把酒干掉,沈弘文笑着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屈尊来到死牢里面看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说说看,是不是来做税客的?”
王宇说:“在恩师面前当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了,我这次来一是想拜访一下恩师,多年未见,说不想恩师是假的,恩师当年走的匆忙,我都不知道。今天当着恩师的面表示我感谢之情。二是圣上确实让我来说服恩师,交出逆贼朱允炆,你就是首功一件,圣上非但不会怪你,还将大大的赏赐你。”
沈弘文摇摇头说:“小宇子,圣上现在糊涂了,非要抓捕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建文帝,找回传国玉玺,可是多少年过去了,人呢?即使朱允炆还活着,一个颓败的活建文帝和死人有什么差别呢。江山社稷不是还在圣上手里吗。他糊涂难道你们也跟着一起糊涂吗?你想想朱允炆会去西藏那个鬼地方吗,去做什么?聚兵谋反吗,笑话。”
王宇回答说:“毕竟在香格里拉发现了朱允炆的手笔,经过鉴定确实是他的手书哟。”
“朱允炆的手笔天下会模仿的不止一人吧,再说了,朱允炆即使去了西藏,怎么会出现在沈府里面,我是先帝的臣子,与他根本没有任何联系,这不是欲加之罪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