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劳子同病重的白娘子到长安,随后劳子独自去大慈恩寺寻慧海大师,未得见,过两日白娘子垂危了,劳子就遣店小二去大慈恩寺请慧海大师,但是未返回白娘子就要死了,这时候劳子又带来位老人,治好了白娘子的伤势,翌日突然听闻慧海大师被穆府上的人绑架了,于是急忙行路去看。
这时劳子进府去,在正厅见了穆大将军。穆大将军有几乎七尺高,只比劳子矮一点点,身体很壮硕,四十多岁的样子,面上长有些短黑的胡渣。
当时穆大将军站起来道:“劳子,你好呀?”劳子心中有气,只是拱了拱手,站着道:“穆大将军,昨日我遣人去请慧海大师,你为何从中作梗,将他绑架了?”穆大将军看见他这样,又坐下来,道:“你请你的人,我请我的人,互不相干。”劳子生气道:“那么你是不讲江湖道义了?”
穆大将军遂道:“我又不跑江湖,你们那一套,在我这里做不得数。”劳子冷笑两声,道:“话可别说得太狠!我虽未拜有一官半职,在京都当官的朋友亦还是有的;又如果你认为我比你小着十几岁,武艺上不及你,那么你可以试试看!”
劳子说时,穆大将军就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了一口。这时听劳子说到这里,他也就冷笑两声,道:“没错,我确实是跟你作对的!”劳子有些惊讶,就问他:“你我之间,是第一次见面罢?”穆大将军道:“没错。”劳子就发了怔,道:“那么我同你有甚么过节?”穆大将军遂道:“你可记得前些日子你在甘州行的恶事?”劳子记得自己就是在甘州,于黄剑客等四位淫贼手中救下白娘子,当时白娘子杀死了一人,自己点破了两人丹田。于是心想:难怪黄剑客等人那么嚣张,在甘州行恶如此久都未有人收拾,原来在京都有当官的人撑腰。这时又听穆大将军说:“我想你还是记得的。黄剑客乃是我大舅子,你欺辱了他,我自然要替他报仇!”劳子听他这么说,知道了黄剑客是将妹妹嫁给他,便觉得穆大将军亦是个老色鬼,很瞧不起他。
劳子这样想着,一边的穆大将军自顾自地说:“前两日我听说衙门的人去勾你,并且听说因为你是‘中原双子’之一,官差不敢勾你。”又斜着眼睛看着他,道:“如今可教你栽在我手里啦!那日我大舅子已同我说明,你是与一名悍妇伤了他,并且那名悍妇被砍了一刀,不出几日就死。果然!前几日我听闻你来了京都,就立马去大慈恩寺请慧海,幸而那日慧海去了宫里,你扑了个空。”劳子在旁边冷笑着,没有搭腔。穆大将军又道:“如今我请了慧海来,每日给大慈恩寺布施百两,他自然脱不开身;过得三五日,等那位泼妇死了,我再放他出府。”
劳子听穆大将军这么说,知道昨日自己请了老人来看病,并且治好了白娘子的事,他并不晓得;又知道老和尚在这里无碍,于是也不紧张了。同时又想:白娘子现在病还没好,暂时离不开长安,我还是寻些事不让他关注白娘子最好。于是就佯怒道:“很好,很好!有你这些话就够了。你亦不必让慧海大师出来,过几日那位娘子死了,头七我撒纸钱,烧元宝;二七我用虬髯剑客的人头来祭她;三七我去杀了刀客,拿他人头来祭;四七是使扇子的书生;五七是黄剑客;六七就是你;到了七七四十九天,我把你们的骨灰撒在墓穴里,再下葬娘子!”
穆大将军冷笑着,道:“有本事你只管来罢。要不是在京都,换了别的地方,我早就跟你打一架了!不过你放心,我早晚要同你斗一场,让你知道京都不是你们江湖人可以放肆的地方!”劳子道:“那很好。你约定个地方,咱们三日后见,不要叫上官场的人,否则便不是英雄好汉。”穆大将军就道:“你放心,我决不找旁人。过三日,你出启夏门,望南走十几里,我就在那里等你!”劳子应了声好,就出了穆府。
路上店小二问他:“慧海大师没能请出来么?”劳子道:“没有。穆大将军很是嚣张,我打算过三日教训他!”店小二吃了一惊,摸不清这个而立之年男子的身份。
少时回到客栈,见到老人已经在看守白娘子了。这时已是下午了,劳子昨夜未睡多少时间,这时很是犯困,就对老人说:“老先生,我现在倦极了,请你再照看一下,我去睡一会觉,预计黄昏就能醒来了。”老先生就道:“有我在这里,你便放心罢!黄昏未起床亦不打紧,年轻人应该多休息些。”于是劳子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黄昏时劳子醒来,就要去替老人,在过道碰到店小二,店小二道:“阿郎用晚饭么?”劳子就道:“你烧些菜来。”又想了想,道:“再熬一碗碎肉粥。”于是进到白娘子的房间,老人道:“这位娘子已无大碍。我在江南还有一些旁的事,现在要去办了。我认得你是劳子,亦不需要你的钱财,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见面。”劳子于是道:“老先生慢走。倘若遇着甚么为难的事,可以立即写信给我,我家在山东青州,许多人认识我,你寄到那里,自然有人交到我手上。”老人点点头,又吩咐道:“你切忌不要让伊离床,每五天要给伊抹一次身子,以防长疮。”最后又抱拳道:“后会有期!”劳子亦说后会有期,老人就抱着药匣子走了。
白娘子还是昏迷着,劳子就叫店小二请个妇人来。少时,店小二领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进房间来,同劳子道:“这位是掌柜的结发妻子。”劳子就问:“你们掌柜姓什么?”店小二道:“姓陈,排行老八。”于是劳子吩咐店小二走了。随后又对妇人说:“陈嫂,我同床上这位娘子是好朋友,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她现在病重,我不好照顾她,大夫说她在床上躺个把月就能好了,这一个月便辛苦你了。”陈嫂早就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白娘子,见她长得很俊俏美丽,内心就很是喜欢,于是点头说:“不碍事,左右我也无事做,正好藉此打发时光。”又吩咐了老人先前嘱咐他的话,最后道:“以后喂食、擦身等事,全由你做。我给你三十两白银,你尽心照顾好我朋友就是。”陈嫂道:“即使没有钱,我亦把她当好妹妹看待。似她这样美丽俊俏的人儿,我见犹怜,怎能不好好照看?”劳子听她这么说,便放了心。
这时店小二送来了晚饭,劳子便请陈嫂喂粥给白娘子喝,自己在一旁吃饭。
这二日,劳子因信不过穆大将军不请帮手的说法,就去见了几位在长安有名的侠客:西市的铁齿剑吴绍,南面的赛大象孟超,以及金诚商行在长安的分行总管飞天猫邓仁。主要说明自己和穆大将军的仇怨,又说穆大将军是官场的人,自己不大信得过他,拜会他们主要是想请他们去作公道人。三人都答应了。
到了那天,劳子一大早就起床,挟了把剑,牵马走到启夏门,就看见铁齿剑吴绍,赛大象孟超,金诚派的飞天猫邓仁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当下三人一起出了城门,骑马望南走了十几里,还不见穆大将军,劳子就道:“穆大将军估计还没到,我们等一下。”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见远处有四匹马飞奔过来,到了近前,方看清是穆大将军,和几个劳子不相识的人。
这时四匹马走到面前,穆大将军首先道:“我就知道!你们江湖人狡猾得很,说着不许带朋友来,自己却带了三个人,想将我杀害在这里。幸好我有防备,不然就叫你得逞了!”
劳子摆摆手,道:“我绝不是那样的人。这几位朋友都是住在长安,想必你也都认识;我听说他们都是正义君子,所以我才请他们来作公道人,你莫胡乱猜想。”穆大将军听到劳子这么说,颜色才和缓些,他说:“诸位都是习武之人,我自然是认得的。”这时他旁边一位男子道:“阁下便是与飞虹子齐名的劳子?”
劳子就用眼望着这人,只见他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脸孔方正,显示出刚毅的样子;四肢发达,身上穿的是丝绸做的衣服,手里还抓着把剑,剑鞘是暗黄色的。劳子就抱拳道:“正是在下。敢问老弟如何称呼?”男子道:“我姓薛,单名一个昽。”
飞天猫邓仁听闻,就小声对劳子说:“薛仁贵有个儿子,叫做薛楚玉,薛昽就是薛楚玉的儿子。”劳子点点头,道了声久仰,穆大将军又介绍了另外两人,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是穆大将军的家将,名号夺命手李成,另一个却是薛府的家将,同了薛家姓,名叫薛南。
穆大将军于是道:“劳子,你是打算单打独斗,还是火并?”劳子道:“早先说明了,自然是单打独斗,旁人只作为公道人。”穆大将军道:“好!”于是几人下了马,劳子遂道:“你是想比拳脚呢,还是在兵刃上见功夫?”穆大将军冷笑道:“那么我们比兵刃罢!话说在前头,刀剑不长眼,死伤各安天命,输了不许去报官!”劳子道:“很好!亮出你的兵刃罢!”
这时劳子才看见穆大将军的马上绑着一支长戟,有七尺长,由穆大将军从马鞍上取下来,他挥舞了两下,劳子就听到呜呜的破空声。劳子抽出剑,两人就作出礼让的姿势,然后穆大将军就抓着长戟跳过来对着劳子斜劈,劳子不敢直面锋芒,只得望后跳一步,木穆大将军又用戟头向着劳子胸口推去,劳子用剑一挡,剑立即就断了,长戟继续向着劳子撞来,劳子大骇,借着那股推力又望后跳了一步。
穆大将军狞笑着,还欲进攻,这时就见薛昽已过来拉住了穆大将军,道:“既然是比武,我们不可不讲理。他手头上的兵刃断了,我现在借一把给他,你们再打过。”于是把手里的剑交给了劳子,劳子双手接过,拔出剑鞘,立时听到龙吟凤鸣的声音,又见到剑身亦是暗黄色,并且隐隐有朱红色的气血在里流动,仿佛有灵魂一般。
劳子又急忙把剑奉还,道:“我不能用你的剑。”薛昽没有接过剑,疑惑道:“为甚么?你怕折坏了我的剑么?”随即又傲然道:“这你不要担心!这把剑,世间没有一样兵器能令它损伤;没有一样盾牌能档得住它的一戳!”劳子就收回了剑,道:“那很谢谢你!”
于是劳子挥剑去劈穆大将军,穆大将军双手举起长戟招架,听到“噔”的一声,穆大将军手都发麻了,连长戟都差点松开,他立即觉得对方力气很大,不亚于自己,于是拿出看家本领,使出吕布戟法,只见长戟挥挥洒洒,似乎形成了无数幻影,劳子竟近不得他身,只得在外围游斗,伺机击飞他的长戟。
等穆大将军舞了二三十招,劳子已渐渐摸清了穆大将军的招式,这时穆大将军用长戟戳劳子的胸口,劳子就后弓了身子,长戟从脸上两寸处戳了一下,这时劳子已算准了穆大将军下一招会用长戟下压,劳子就用宝剑架住长戟锋刃,身子闪开,又把宝剑移开,左手捉住长戟,使出八成的功力用脚望穆大将军踹去,穆大将军用手去顶,立时感觉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传来,肘和腕都咔擦一声,人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
本来嘛,人的手便抵不过大腿,再加上劳子身强体壮,又会内功心法,穆大将军纵使力大,亦不可能抵得住这一脚。
这时夺命手李成怒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伤害的是朝廷命官?”劳子冷笑道:“刚才穆大将军说过,刀剑无眼,死伤各安天命。莫非你现在也想与我比武么?”夺命手李成想说是,看到劳子那雄壮的身子,又有些害怕,发了会怔,就恨恨道:“好!你别急着离开京都!”劳子道:“你这样说,我便在长安滞留些日子。”
夺命手李成望了薛昽一眼,就带着哼哼唧唧的穆大将军走了。这边劳子又把剑还给薛昽,道:“未向薛将军请教这把剑的来历,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薛昽傲然道:“这是古剑,湛卢剑!早年被我爷爷所得,他死后就把剑传给了我。”
劳子大吃一惊,颤声道:“这是湛卢剑?”薛昽道:“没错。”好一会儿,劳子才使自己平静下来,道:“今日能摸到湛卢剑,真是不枉此生了。”薛昽闻言,微笑道:“劳兄未免把这把剑说得太神了。依我看,英雄配好剑,劳兄的功夫我很是钦佩,本来是能配得上这把古剑,可惜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宝剑,我不能随意赠人,否则我现在就送给劳兄了,也好配上你的英雄大名。”
飞天猫邓仁听到薛昽这么说,有些不以为然,心说:恐怕没有你爷爷薛仁贵的那层关系,亦不见得你会宝剑赠英雄吧?心中这样想着,眼睛看到铁齿剑吴绍和赛大象孟超面无表情,看不清他们在想什么;薛南则在一旁微笑。
于是几人边望城里走,边说话。薛昽对劳子说:“我虽然是穆大将军勾来的,但是我很仰慕你的武艺,来之前我就对穆大将军说:我只作为公道人,果然劳子是约了一帮江湖人,来对付你,我自然会帮你;如果不是,不管你们输赢,我最后都要跟劳子交个朋友。”又道:“其实我与穆大将军没甚么交情,我哥哥倒是与他交好。你今日打败了他,他近日定会寻些事情来与你为难,你在京都要多小心些。但是我想,他总也不能再天子脚下做些坏事,你只要做事规矩些,不要让他诬赖你罪名;果然出事,我一定会帮助你。”劳子只说:“我知晓。”
两人又谈了些话,从启夏门进了京都,几人就要分别了,薛昽就对劳子道:“劳大哥,你有空可以到我府上去坐坐!”劳子道:“一定,一定。”薛昽又对飞天猫邓仁、铁齿剑吴绍和赛大象孟超道:“几位都是京都有名的侠客,早先我父亲六十大寿的时候似乎已见过,然而来不及深交,如今因为这件事我们都认识了,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可以常常来往。”几个人都说:“有空一定去你府上看望你!”劳子对飞天猫邓仁、铁齿剑吴绍和赛大象孟超道:“冒昧请几位朋友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改日我再登门告罪。”几人见劳子如此和气,都拉住他的手说:“哪里的话!我们对你的武艺很是仰慕,我们还要谢谢你,叫我们去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武呢!”于是几人就分手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