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1 / 1)

上回说到九华老人失手杀死无尘子,又放言去河南道寻徐六报仇,飞虹子就和常义沿着黄河奔赴青州,又在青州遇到矮鬼和胖鬼,斗了一番,得知蓬莱岛主要大闹泰山,于是两人遂赶望泰山去。

且说赵生平问说:“这是为甚么?”领头脸色一变,斥道:“忘八蛋,大将军下的令你也敢问?”赵生平吓得脸都白了,吐了吐舌头,道:“老哥要吃一点稀饭么?”领头的回头望了山上一眼,然后说:“你端一碗出来罢。”赵生平遂回屋盛了一碗稀饭,端出来给领头喝。

当天无事,凡是上山来的香客、樵夫、猎户都被这些官兵驱开,然后这些官兵就在这里扎营而睡,又放出几只从伊利买回来的大狗看夜,吓得赵生平夜间都不敢如厕。过了两天,这日日中,从山下上来一群人,领头远远看见,就招手喊叫说:“不要上来!不要上来!”这些人仿佛未听见,一直走上来,直到一箭之隔,领头又喊说:“喂!不要上山啦!听到没有?”那伙人还是一直上山来,领头就很生气,待他们到了近前,领头就说:“他妈的你们耳聋么?滚开,不能上山。”对面当先一人抱抱拳道:“我们有事必须上山一趟,请将军借个光。”领头摆摆手道:“不行……”这时山上突然穿下一道声音:“让他上来!”领头一怔,就驱开手下,对这伙人放行,当先那人抱抱拳,就上去了。

又过了一会,又有两人上山来,领头又大喊:“不要上来!”又过去抢旗手的旗帜使劲地挥,下面那两人驻足了一会,看起来是商量着甚么事,一会儿又继续上来,领头就发着气,胡乱骂着,少时那两人走到面前,拱手刚要开口,那领头就道:“不许过去不许过去!”那两人一愕,其中一个道士打扮的就说:“我们有要紧事……”领头见山上没话传下来,就说:“那也不许。”道士拱拱手道:“那可得罪了。”飞身由一旁折下树条,那领头的还奇怪道:“甚么?”已被道士点了穴,那道士一个穿插,这几十个兵士就都定在原地,两人抱抱拳,继续向山上走去。

赵生平悄悄跟着这伙人上来,走了一刻,就见到这伙人止步,听见他们当先的人说:“阁下是谁?”然后听见一个豪迈的声音说:“奉泰山熊王之命,镇守太平庙。”赵生平吃了一惊,心说:不得了,大将军亲自出马。又疑惑这伙人来历,这时有人拍拍他肩膀,他就吓了一跳,然后听见背后有人说:“你在这里做甚么?”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个年轻道士,旁边还有一个四十岁的汉子,他就喘了口气,道:“你们怎么上来的?”这时道士看见上面的那伙人,就道:“自然是走上来的,他们又是谁?”赵生平却没太听懂,重复了一句:“走上来的?”道士摆摆手,跟着四十岁的汉子由走上去,那伙人就有人回头看他们,但是道士带剑很正常,四十岁汉子又把剑藏在背后,那伙人便以为他们是香客,就又转回头,飞虹子就踮着脚向前面看。

原来前方一侧是悬崖,一侧是五丈高的高石,道路狭隘,仅能容两人并行,而一人闭目端坐正中,一把剑横在腿上,两手分抓剑柄和剑鞘,挡住要道,令人不能前行。看那人,身披铠甲,国方脸,两肩三尺,头发星白,看得出年纪五十多岁。而这伙人也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站在前面,劳子细看背影,觉得和江湖上描述的徐正然很像。

这时那领头男子说:“谁敢上前?”一年轻人挺身而出,道:“小侄来试试。”领头男子点点头,让开些位置,那年轻人就挺剑向前,对着铠甲人面门刺了一剑,铠甲人一侧头避过,年轻人又把剑横砍,铠甲人一晃脑袋,又把剑避开,这时他突然睁开眼,大喝道:“黄毛小儿焉敢犯我中国?”突然拔剑一刺,年轻人反应快,已抽回剑格挡,只听“叮”的一声,那剑竟格不住铠甲人的攻势,从中断开,铠甲人的剑直刺其腹,深入寸许,领头男子急忙把年轻人拉开,铠甲人又收回剑,闭目不语。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人叫道:“让儿一试……”那领头男子摆摆手,发了一会怔,然后道:“难道你便是裴旻将军?”那铠甲男子睁开眼睛,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裴旻,我想,你就是徐正然了。”徐正然听闻,颜色阴晴不定,良久才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这个绝壁,你绝不能阻止我上太平庙。”裴旻点头道:“不错。”徐正然道:“难道那个人忘了昔日的誓言?”裴旻道:“并没有忘。”徐正然愤怒道:“那为甚么不让我见他?”裴旻淡然道:“你见不到他,他就不算违背誓言。”徐正然拔出剑,道:“我听说当年金堡曾向你讨教剑法,可见你剑法实在高超。但是我并不服气,我觉得你未必能胜过我。”裴旻傲然道:“你可以试试!”

徐正然挺剑去刺,裴旻不敢托大,站了起来,抖开剑等徐正然攻来,拍开了他的剑,又还刺了一剑,徐正然低头避开,蹲着身子腰斩,裴旻用剑粘开,又四两拨千斤地带着他的剑回刺,徐正然一跃到裴旻头顶,右手的剑带不回来,就用左掌印向裴旻额头,裴旻侧头避开,右手向峭壁一带,徐正然用力夺回剑,又伸出左掌去印他的胸膛,裴旻用剑逼退,徐正然又用剑去刺他,裴旻突然快如闪电地出了几招,徐正然眼花缭乱,格挡了几下,突然剑又被粘住,裴旻又向悬崖一带,徐正然拿捏不住,掉下了悬崖,因此徐正然又急忙望后退,面色发白,裴旻又盘腿坐下,徐正然就笑道:“好!世人皆说裴旻将军武功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随即转为冷笑:“可是你真能在此守一辈子么?你能守一天,一月,甚至一年,但是我绝不信你能一直守在这里。然后又愤怒地朝山上大叫:“你既然姓徐,又立过誓言,就该为徐家尽力!”

飞虹子闻言,心中有些疑惑:泰山熊王是谁?姓徐,难道是徐正然的家人?这时身后面突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说:“让开!”飞虹子回头一看,心中一惊,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青衣女子和九华老人。蓬莱岛上的人自然不会让,就都露出剑,说:“甚么人在此放肆?”这时飞虹子心中已有些明了:难道泰山熊王是徐六?但是并没听说他与蓬莱岛上的人有甚么瓜葛呀!那青衣女子抖开剑道:“青蛇娘子在此!”飞虹子心说:原来她是青蛇娘子!怪不得有这般武艺。

这时常义却愤愤地提剑要杀九华老人,飞虹子急忙把他拉住,悄悄说:“且看他们怎么回事。”九华老人已看见常义和飞虹子,却只是冷笑。这时徐正然拨开人群,对青蛇娘子道:“你想上太平庙也是不行,因为裴旻守住了要道,没人能过得了他那关!”九华老人上前,徐正然并不认识他,就发了会怔,九华老人已对着裴旻道:“小辈,你答我一句话。”裴旻闭目不语,九华老人立时生气地抽剑攻来,裴旻起身挡住,又回了一剑,两人一来一往,斗了六十多招,九华老人手臂被刺了一剑,他退了两步,有些惊讶,道:“几十年来都无人能伤我,今日竟被你所伤。”又道:“我只问你,徐六是否在太平庙?”裴旻却又盘腿坐下,道:“我并不认识甚么徐六徐七。”徐正然仔细看九华老人,却实在猜不出此人究竟是谁?跟青蛇娘子甚么关系?九华老人冷笑道:“他必是徐六。”

且说这青蛇娘子,乃是三年前劫了金诚商行的商队成的名,因为走江湖的女子很少,兼之她武艺一流,年岁小,又漂亮,所以许多人便开始认识她,而她也因此姘上了许多武艺高强的强盗,偷偷学了许多功夫,以至于她在长江一带很出名,许多强盗都愿意为她卖命。

徐正然对九华老人道:“你我各打一阵,谅他裴旻就算天下第一,亦不可能不休息连战两人。”九华老人斜着眼睛说:“你算甚么东西?”徐正然忍住气,道:“在下蓬莱岛岛主。”九华老人有些惊讶,就说:“好!可以试试。”徐正然却不拿兵器了,徒手上前去斗裴旻。裴旻起身迎接,徐正然总是想要夺他的兵刃,但裴旻剑光交错,使徐正然近不得身。两人斗了数十合,徐正然就退开,换九华老人提剑上前斗,又数十合,又换徐正然。两人都不肯拼命进攻,一半防守一半进攻地打,看得飞虹子心中直呼卑鄙,当下他就大喝道:“蓬莱岛主!我早先敬重你是个枭雄,没想到竟然这么卑鄙!”九华老人向飞虹子瞪眼道:“小子别出头,待我回头再与你们算账。”青蛇娘子却拿美目盯着飞虹子,那蓬莱岛主把脸沉下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上泰山?”这时他突然看到草丛里藏有人,随手摸了两支飞镖就打了过去,那边立时传出一声惨叫,就见到两个人跳出来,一个是矮鬼,一个是胖鬼,只见胖鬼手臂上钉着把飞镖,怨声道:“你好狠,问也不问就打飞镖。”

徐正然笑了两声,说:“我以为是匪徒强盗呢。”又似乎突然想到了甚么,面色一沉,又摸了只镖打了过去,胖鬼急忙闪开,大怒道:“你要作甚?”徐正然阴沉着脸冷笑道:“这几人难道不是你勾来的么?”胖鬼脸色一变,矮鬼也反应过来,怨声道:“你不该……”又看了蓬莱岛主一眼,又说:“快走!”就伸手来拉胖鬼,胖鬼也欲望后退,矮鬼突然从手掌上翻出一把匕首,对着胖鬼后腰一刺,直没至柄,胖鬼惨叫一声,扶着后腰道:“为甚么?”矮鬼退后两步道:“因为我也姓徐。”胖鬼大叫三声,倒地而死,矮鬼看了尸首两眼,叹气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安葬你。”然后就从尸体身上跨过去,这时异变突生,那胖鬼竟然没死,突然翻身起来挺剑刺了矮鬼后心,这般努力也使他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就真的倒地死了,而那矮鬼,瞪着眼珠子,开着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没能说,也倒地死了。

上方的飞虹子、徐正然、常义等人都愣住了,飞虹子心中想:胖鬼始终与我有一些交情,他横死山路,我也应当为其收尸。于是就下去把两具尸体拖到草丛中,打算等下山后再找人来掩埋,这时他又看见草丛里还有一具尸体,转过脸来一看,原来是山民赵生平,一支镖正插在他脑门上。因此他又不由得对徐正然愤恨,并且知道此人极为狠毒。

又听裴旻道:“你们纵使能过得了我这关,上面还有比我强十倍的人,你们一定不能通过!所以我劝你们还是早早归去,不要枉送性命。”徐正然和九华老人自然不会听他一两句话就退去,这时飞虹子道:“常兄,此时不出头,更待何时?”常义闻言,抖开剑道:“你两个乃江湖毒瘤,人见而除之。”飞虹子亦挺剑上前,做了个迎敌姿势。

徐正然哈哈一笑道:“凭你们两个?”这时他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跃出人群道:“三哥,我能抵挡!”徐正然笑道:“好!”飞虹子就说:“我不杀无名之将,快报上名来。”中年男子道:“吾乃蓬莱仙岛徐正焕,你是何人?”飞虹子傲然道:“我就是崆峒派飞虹子。”常义道:“游侠常义,先父九州鹏常鲲飞。”徐正焕道:“你俩总算不是无名之辈。”又惊讶道:“甚么?九州鹏死了么?”飞虹子同时也对常义道:“常兄别忙,看我一人击杀他。”然后就挺剑进攻,徐正焕急忙接招,周围的人都后退两步,只见刀光剑影在云雾中挥洒,如仙人舞剑,少时已斗了三十合,徐正焕卖个破绽,飞虹子挺剑来刺,徐正焕翻手抓飞虹子手腕,突然飞虹子左手甩出一物,徐正焕避让不及,右手吃了一计,不及细看,飞虹子又挥剑砍他的肩膀,徐正焕微微侧身避开,但还是被削下了前臂,疼得他大叫一声,跑进了人群。

徐正然阴着脸走上前,道:“果然不愧是中原双子,倘若我再年轻二三十岁,你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对手……”飞虹子道:“你不必多言。世人皆说蓬莱岛主天下无敌,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多厉害?”徐正然气得笑道:“好!你有种!”两人迎上,两把剑一碰,飞虹子就知道遇上了最强的对手,对方的力气真不小!徐正然也知道对手不弱,假如早出生三十年,或可为对手,但是徐正然已今非昔比,飞虹子即使名震天下,究竟年岁尚小,两人斗了二十招,徐正然的剑越走越快,飞虹子顾上不顾下,一直退了五六步,这时常义挺剑相助,徐正然一招龙虎断魂,常义的剑就断了,徐正然更进一步,挥剑要了结二人,突然身后呼呼风响,只听九华老人道:“休伤他性命!”徐正然回身招架,九华老人退三步,徐正然逞强定住身子,顿觉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急忙强忍着吞下去。

九华老人心中骇然道:“此人内功心法已臻至化境!倘若剑法再高一些,世上已无敌手。”其实他又怎么知道徐正然也震惊他的内劲?九华老人道:“这两人你不能杀!”徐正然身旁的一群人便作势欲群起而攻之,徐正然摆摆手拦住,咳了两声道:“好,我卖你一个面子!但你究竟是谁?”九华老人道:“九华山上,十八地狱下,德亦不尚,行亦不侠。”徐正然拱拱手道:“原来是九华山人,久仰大名。”九华老人也拱拱手说:“好说,好说。”这时徐正焕在后面叫道:“三哥请勿示弱!”徐正然摆摆手,说:“你别说话,有些事你不明白!”又悄悄道:“我现在已受伤,回去在与你仔细地说。”徐正焕就气愤地道:“难道我手臂就白白让他砍下来么?当初我们选你做岛主,是要你维护我们,扬眉吐气,难道你都忘了么?”徐正然瞪了他一眼,少时又缓了口气,道:“你先别忙,我一定能给你报仇,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时那些少年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徐正然又道:“倘若我不能令你们出气。”说着举了举右手,只见他大拇指上有个翡翠扳指,他说:“我情愿退位归去!”九华老人在一边冷笑不语,似乎已看出徐正然受了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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