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一处矮墙灰瓦的小院门前停下。
无忧迷迷糊糊睡了一路,车停下她也悠悠转转醒了,揉着眼睛直起身:“咱们到了吗?
尚君龇牙咧嘴,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她扶起来,连连锤着已经发麻的腿。原来这一路无忧都枕在尚君的腿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该把我叫醒的”。
尚君扶着无忧的肩膀一瘸一拐下了车:“你睡得香甜,怎舍得叫醒”。
这时,一个老者走了过来,对着尚君行礼道:“大公子来了”。
尚君立时冷了脸:“我跟夫人还没用饭,赶紧制备去吧”。
不待老者回话,他已经推着无忧进了院子。
原来这是尚家在温泉边的别院。
宁山温泉与其他南方的温泉不同,不仅能强身健体,而且对痛风、筋骨损伤有奇效。以前尚君每有昏迷之时,也会带到这儿来浸泡。
两人住在尚君常住的厢房。尚君看不见,可无忧却瞧的一清二楚,这厢房不仅简陋,而且偏僻,跟其他下人住的房子连在一起。她心中气愤,真不明白到底有多大的仇恨让尚老爷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吃过饭,下人来问是要将温泉的水提到屋里盛放在木桶中,还是到外面的池中浸泡。
尚君“看”向无忧,无忧红着脸,觉得怎么都有些难为情。
“那就到外面去吧,屋里还总要进来加水,太麻烦了”,说着尚君拉起无忧的手,点着盲杖向外走去。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手里捧着棉袍和巾布。
走出尚家别院不远,就看见一个用篱笆和垂榕圈起来的亭子。
小丫头正好说话:“公子,夫人,前面就到了”。
原来亭下就是温泉,可这四处毫无遮拦,怎么能赤身在露天里呢?
无忧正犹豫着,小丫头从托盘中取出宽有七尺的白布,沿着亭子四根柱子围上,然后站在白布之外,恭谨说道:“公子和夫人可以安心享用,奴婢就在外面伺候”。
尚君习以为常,已经开始宽衣解带。
无忧攥着胸口,还是有些慌张:“尚君,不会来人吧?”
“便是有人来顶多也是隔着白布说话,不会进来的”,尚君顿了顿:“你若不放心,就穿着小衣”。
无忧还是犹豫,毕竟以前在京城时,即便户外的温汤也有木屋遮蔽,可是这儿居然就用白布围裹,若真是有人闯进来,白布能顶什么用处?!
尚君听不见她的声音,便猜到一定是因为怕羞:“要不你只把腿脚伸进来,也能松快松快。”
这倒是个好主意,无忧点点头,拉起裙摆,坐在汤边的石头上,将脚一点点伸了进去。立时间,温暖自下而上涌起,这一阵子而来的紧张、疲惫一点点卸下,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正在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的脚被尚君握住。他将手掌贴在脚底,笑着说道:“还没有我的手大”。
无忧怕痒,想要躲开。尚君却执意握住不放。
他哑声开口,声音自心底发出,一字一句都带着震颤:“这几****总觉得跟做梦一样。以前我总是知道自己锲而不舍、努力挣扎所为何事,现在终于如愿了,却又没了以前的勇气”。
“为什么?”无忧一边问,一边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头顶。
尚君笑了笑,低声说道:“因为我并不熟悉这样的幸福。就像你常抱怨我只会逗你捉弄你,甚至还会强迫你,这都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以这种从不示弱的方式和周遭相处。我也想改,可有些习惯根深蒂固。所以我最怕伤了你,还不自知。”
“不会的”,无忧豪气万丈地拍了拍尚君的肩膀:“我若是生气,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尚君哈哈大笑:“好,咱们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