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小白乘坐妖后鸾车,阵驾威仪,飞过蔚蓝的天空,直抵彼岸之河的千峰山。同步更新百度搜黑岩谷;
小落掀开垂帘,搀扶貂小白下鸾车。远远便看见玄华独自站在千峰山山顶的高石上,蓝色的身影几乎与那无边无际的天空连为一体,遥不可及的高远。
他手里有一根长长的翠绿玉笛,见到貂小白便悄悄收了。
貂小白凤袍逶迤,以朝见天帝的大礼叩拜。
玄华笑了。
“如今神界妖魔界并驾齐驱,妖后娘娘行此大礼,折煞本帝了。”他敛声道。
“本宫以妖魔界之后,相求天帝。”
“不知何事,劳妖后如此隆重。”他已一目了然,还是问。站在高处,孤清的身影,愈显萧索。
“天帝拥有主宰三界之力,自知我为何事相求。”貂小白跪直身体,举目仰望高处的玄华。
她如此低微的姿态,灼伤了玄华柔软的眼。他不再看她,望向辽远的天空。
许久,他喟叹一声,“你还能为谁。”
“求天帝赐明路,救妖魔王。”貂小白重声道。
玄华终究不忍见她如此,俯身搀起她。“你一向不喜欢屈膝于人的。”
“天帝与妖魔王乃手足兄弟,不会忍心见他生命一****凋零……”她说着,红了眼眶。
“你又何须求我。”他的声音那么无力,轻易便被席卷的山风吹散。
“天帝有办法救他?”貂小白燃起希冀的火光。
“对于妖精而言,心脏意味什么,你比我清楚。”
“修炼的内丹大多汇聚在心脏……曾经我若不是中魔毒,我以一具无心躯壳还能活很久……他也一定可以。”
“你与他不同,你服用过回魂珠,有守护灵魂不散的能力。阴申已失去再生能力,而今又损毁内丹……”玄华没有说下去,只目光柔软地望着貂小白。
“将我体内属于他的力量还给他,我不要他的治愈再生之力!他一定不肯亲自收回,普天之下,只有天帝有能力将力量重新转渡给他。,”
“貂狸!”他唤了她一声。
“两界纷争已有上千年,于公,天帝或许不会救妖魔王。那么于私?毕竟手足兄弟。”只要玄华顾念一分私情,她相信一定可以有般救阴申。哪怕不能恢复他原来的身体,维持他的生命也好。
“将他给你的力量还给他,你可知道对你有何伤害?”玄华轻柔抚摸她细长的黛眉,貂小白一向不喜施妆。
他看得出来这眉是阴申描画。他见过阴申画的貂小白画像,都是这种细长的眉。
“知道。我现在乃凡人之躯,失去他的力量,将再不能存活在妖魔界。若非返回凡尘,将在妖气之下以最快的速度耗尽生命。”若不是阴申的力量护体,神界妖魔界辗转,岂能活命至今。凡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妖气侵体太久。
“仅仅那些力量,也未必就能救他。他失去心脏已久,治愈能力回体亦不能再重新生长出一颗新的心脏。他失去的心脏和青春,足以摧毁他的寿命。不是长久之计。”他一叹,“貂狸,你的选择,我不赞同。”
“只要能救他!眼前,我只要他平平安安活下去。哪怕……只是一时,我也不要他那么快死去。”她泪眼婆娑,抓紧玄华的衣袖。“求你帮我一次,只此一次,再不求你。”
她会去帮阴申找回心脏和青春,“元凰那么爱阴申,未必会毁掉他的心脏!三界之中有不少神器,可以帮助他心脏归体。还有回魂珠,那一颗回魂珠很可能就在元凰那里。至于青春是被灵镜换走,可以再去灵镜那里索回。灵镜虽在梦中打碎,现实中还在凡尘大新国的皇宫。”
“貂狸!”玄华阻止她的迷乱思绪,“我不能让你伤害你自己。”
“还有神界的蟠桃可以续命,阴申本是神体,可以服用蟠桃续命。(。。。.)对不对?蟠桃还可以帮一帮他。”
“那蟠桃已沾染馨月怨恨,不再是良善圣果,你真要给他用?”
貂小白心头一寒,“就没有办法收走蟠桃怨气?”
“祥月宫的蟠桃以山鹰泪而熟,怨念因馨月而生。”玄华闭上灰色的眼睛,唇角绷紧。
“只要馨月天妃再无怨恨,蟠桃亦会敛尽怨气。天帝可有办法?”貂小白期盼地望着他,待他再睁开眼时,灰色的眸底已染上一层笑意。
“真是个好办法。”
“你有办法了?”貂小白终于开心地笑了。
玄华没有回答,接住身侧飘飞的落叶,用那落叶轻轻点了下貂小白的眉心,“好个狡猾的貂狸。”
“我哪有狡猾。”貂小白争辩。
“看在你以妖后身份相求的份上,亦看在他是我骨肉至亲的份上,本帝帮你这个忙。”
貂小白这才反应过来,“我可没有让天帝大神为我出卖色相的意思。”
玄华挑眉,“本帝用得着出卖色相那么低廉的手段?”
“唔……好吧,天帝可以化个替身去做这件事。”
玄华哂笑一声,“算你有点脑子。”
玄华用手中的落叶,施个决,化成和他的样子。
带着貂小白和那个替身一起去了神界。替身信步去了祥月宫,那样闲适的姿态,飘逸的仙风,简直和玄华一模一样,只怕除了他自己没人分辨得出真假。
玄华用个法术和貂小白敛去身形,并肩去了蟠桃林,漫天飞扬的花雨,亦如当日他们一起并肩漫步。妖魔界辗转多日,发生了不少事,而神界也不过短暂一两天的光阴。
堆满落花的小径上,似乎还残留他们当日走过的痕迹。
走着,走着,貂小白噗哧一声笑了。
“天帝用替身难道就不是出卖色相?”
“那又不是本帝。”
“却是你的样子啊。”她在落花中扬起脸望着他,他灰色如水晶般的眼中映着落花的繁华,美如琉璃。
“只是有一样的脸而已。貂狸,你又调皮了。”他失笑,负手立在一株盛开美丽的桃花树下。
馨月天妃的怨恨是因玄华的冷淡而生,只要玄华去看望她,与她温言巧语说几句话,馨月天妃便会高兴,幽怨消散,因她而成熟的蟠桃亦会散去怨气。
“你不会连娶馨月天妃时,都是用的替身吧?”貂小白忽然震惊道。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貂小白缄默了。与他一起看向雾气弥漫的瑶池,美丽的景致总会让人心情平和,忘记所有烦恼。
“你也会吹笛子?”她轻声问。那个碧绿的长笛,记得阴申还是玄穹时,为她在千峰山上吹过一曲。
至今难忘。
“我只会一首曲子。”他道。
“吹来听听?”她问。
“真的想听?”
她点点头。
化出长笛,放在唇下。在一片落花缤纷中,缓缓吹起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曲子。平和悠远的曲调,缥缈如风,淡若静水……每一声都似拨在心弦上,久久震撼。
竟然是,那一曲——凤求凰。
一曲作罢,玄华缓缓收起长笛。
“可听懂了?”他侧眸问貂小白。
貂小白摇摇头。
“你还是那么笨。”
“原来天帝大神也会吹笛子。”她涩声道。
“你才知道?”玄华故作惊讶,模样很逗趣。“世间只有一人听过我吹奏,只可惜她听不懂。”
“是我耳拙了。”
猛然之间,貂小白忽然想到了什么,无比惊骇地望着玄华。
“当年……当年在千峰山上,是……是你?”遥远记忆中的画面,那个手持碧绿长笛的白衣男子,渐渐和玄华重合。
玄华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含笑望着貂小白。“我该高兴吗?”
貂小白连连后退两步,“怎么会是你!”
“你竟一直不知。”他叹息一声。“待我驾着七彩祥云去千峰山的时候,你已在冥界和冥王举行大婚礼。”
“竟然是你!”貂小白不住摇头。仓惶跑出蟠桃园,那一片妖娆的花海。
玄华的替身已从祥月宫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蟠桃,用一片祥云包裹。
貂小白是凡人之躯,不能直接触碰蟠桃,只能尽力稳住祥云不散,拖着蟠桃。她头也不敢回,逃一般离开神界返回妖魔界。
自从阴申破开三界封锁的封印,三界封印处于虚空状态,再不能成为强大的阻隔。但凡有些法力之人,都可穿越而过。三界封印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封印之力。这段日子,会是三界最混乱的时刻。只有强力镇压,才不至三界秩序大乱。妖仙私通往来,肆意流窜。这方面,神界的神仙自律性还是比妖精强大,经常会看到一些妖精被神仙驱逐下界。而玄华当务之急,自是率先修复神界与妖魔界之间的封印,而最佳之地,正是妖魔界最高的山峰——千峰山。
貂小白离开神界后,玄华再次回到千峰山。
回到道水宫,彼时已是三日之后。无忧焦急等在宫门,当无忧告知她,阴申流血不止,气力虚无,神智涣散,貂小白一路跌跌撞撞直奔道水宫。
偌大的大殿,只有姥姥守在阴申的床头,默默垂泪。
“小白!我回来了!”貂小白扑到他身边,赶紧将祥云包裹的蟠桃给姥姥。生怕再多沾染她身上的凡尘气,毁了来之不易的蟠桃。
姥姥大喜,随即又陨灭。那只能维持阴申短暂的寿命,却也是难得。
阴申雪白的脸色毫无血色,一双黑眸浑浊地盯着某个方向。唇角牵动,已发不出丝毫的声音。身上的白色衫子染满他的血,旧的血干涸,又有新的血液涌出来。
那正是他剜心的伤口处。在经历了孽龙袭击后,他能坚持到今日实属不易。
“我回来了。”貂小白抓紧阴申冰凉的手,“我叫你等我的。”
他毫无回应。
姥姥试用法术将蟠桃融入到阴申的口中,这才看到他虚弱的目光渐渐汇聚。
“我竟不知你坚持到此刻,为何不早些告诉我。非要我察觉不对……”貂小白声音哽住,“若没了你,短暂的快乐什么都不是。我要你诚实相待,即便是善意的谎言,我也不会开怀。”
阴申的脸上渐渐恢复神色,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抓住貂小白的手。
这一刻,貂小白终于泪流满面,“你非要我难过才满意!”
“我怕你难过。”他干哑的嗓音挤出微细的声音。
“你这样子叫我如何不难过。”紧紧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幸好他的体温在渐渐回温。
“我怕你难过。”
“我不想你再骗我。不管好的坏的,都不希望你再骗我!你痛就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坚持不住就告诉我!我不需要你每天强撑着与我欢笑。我要时时刻刻知道你到底哪里不好!”紧紧搂住他无力的身体。
这一刻,貂小白才真正意识到,那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妖魔王,是真的倒下了。
“我怕你难过。”
“你欺骗我才难过!你不爱惜你自己我才难过!你伤重在身我却不知我才难过!不想我难过,你就好好的。”
“我怕你难过。”
“你说要跟我生儿子,我给你生儿子好不好。(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你别这样子……真的不要……不要离开我。”
“我怕你难过。”
“嗯嗯。我不难过了。”貂小白擦干眼泪,努力让他看到她笑得灿烂美丽,“你好些了,我们还要生儿子的……生七个八个的,热闹。”
“你当你是猪么?”他居然还有心情逗她。
“我是你的妻!”
深浓的夜色,只有一豆烛火跳跃。
阴申终于安静睡去,蟠桃的神力缓解了他伤口的疼痛,他睡觉的样子那么安详,就像个孩子。
貂小白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殿外,站在院中苍天的树下。心海翻覆,波澜重叠。
夏夜的风那么闷热,她却感觉那么冷。
“终有一****的血会流干。”姥姥拄着拐杖一步一步靠近,站在貂小白身后。
“血狼是厚血种族,他不会有事的。”貂小白抓紧双手,强声说。
“你能弄到一个蟠桃实属不易。可一个蟠桃于他而言……”姥姥苍老的声音,努力喘息两下,“旁人可以增长一百年的修为命寿,于他只有区区十年。”
“那便不错了!”貂小白笑着回头,“当年蟠桃于我只有数日的功效。小白能有十年……已是天降福运。姥姥你别担心,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我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她强自呢喃着,更是安慰自己。越想静心想对策,脑子里越是乱乱一锅粥。
“当年他可为我扭转命运轮盘,我为他有何不可。”貂小白道。
“万万不能!当年他一步错,步步错,你还要步他后尘?”姥姥颤抖着手,接着浑身都颤抖起来,“一失足成千古恨。你们兜兜转转几千年,还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是我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噩运。若我当年从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帝,还是笑若晨光的温雅男子。”
“辗转三世,你已融入到他的生命中,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再也不能分开。”姥姥怅然一叹,“他爱你入骨,你又何尝不是。你们都错在,执念太深。不懂得退而求其次。”
貂小白心弦触动,却茫然不知所措,“爱他那么久,早已成为习惯,再也放不下。可我累了伤害。”
姥姥执起貂小白的手,骨廋的手指抚摸貂小白掌心的纹路,“如今你已换了命格八字,不再与他相刑相克。若能一世顺遂,何必选择分离。”
“姥姥,我怎么舍得与他分开,我只是想救他。你亦知道,他现在的状况,若再虚耗,只会越来越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声音哽塞艰难再吐出一字。
“你打算如何救他?”
“我还没想好,我亦不知如何能救他。不过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
长夜漫漫,寂静如水。
时光流转,蹉跎无痕,貂小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刚刚朦胧入睡,那些本该记住的忘记了,不想记住的偏偏清晰出现在梦中。
那一年的千峰山上,她醉酒伏倒在温泉池旁,身边七七八八一地酒坛。
瑾瑜说,天帝从冥界带回去一个女人,长得极美,是彼岸花幻化。
瑾瑜说,天帝当着众位神仙,执意将其点化成仙。
瑾瑜还说,三界都赞,天帝与那才人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那时的玄穹已登基天帝宝座,成为坐拥三界的王者,居然不顾非议执意将忘川河畔的魔花带上天庭,点化成仙。
玄穹当着众位仙家说的一句话,三界皆知,传为最深情款款的情话。
“此女仙缘极深,本帝亲自点化,成全她一心向善。”
每每想到他说话时,脉脉含情地望着那曼妙女子,她就心痛不能自抑。
她亦仙缘很深啊!曾经还是神界的神仙。
他都不曾亲自点化她成仙,成全他们情谊甚笃的那一段过往。那么艰难的在一起,不正是仙妖殊途,身份差距铸就了他们的悲剧。
若她还是神界的神仙,没有仙妖不能相恋的禁忌,没有貂皇命运是守护天帝的使命……那么他们又何必天各一方。
三界皆知,天帝要迎娶那个忘川河畔的魔物,成为神界的天后,他的妻子。
而她……
彻底成为他生命中的过客,渐渐遗忘的一段往事。
“你另娶她人,正是我所求啊!呵呵……”她仰头喝酒,哭声闷笑,越笑心越痛。
那从天而降的白衣男子,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如天神下凡,落在她的身边,温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酡红的脸颊,两滴清泪,那么轻柔小心好像在抚摸一件珍宝。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玄穹的脸,还有那魂牵梦绕的一袭白衫。
“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他心疼将她揽入怀中。
“还不是因为你!”她忽然就吻住了他的唇,火热缠绵掏空所有的思念与怨怼。
沉迷在彼此灼热的气息中,她终于耗尽所有清醒的意识,醉倒在他的怀抱中。长裙旖旎在碧清的温泉池中,水波在月色下潋滟生辉,寂静的美景,温情蜜意。
他执起翠绿的长笛,吹起悠长好听的曲调。
梦幻中,他一曲毕,她还沉浸在美好的曲调中无法回神。
“这是什么曲子?”她着迷问。
“凤求凰。”
她在他怀里仰起头,眉目迷离含情地望着他,“你要求娶我?”
“只要你愿意等我,我会驾着七彩祥云来娶你。”
“真的?”她眸光潋滟,激动得凝满水雾。
“我发誓。”他深情款款,一吻郑重落在她的额头。
“好。我等你来娶我。”
可是,她等了许久许久,也没等到他来娶她,却等来他和彼岸花的婚讯,广发喜帖,包括身为貂皇的她也收到了请帖。那时候的彼岸之河经历了貂族的灭族之灾,已寥寥无几多少貂族子民。是瑾瑜一直陪着她孤独住在千峰山。是点赤的身体,****给她取暖。
她心灰意冷,答应了一直求婚的冥王,婚期就定在和他同一天。
貂小白猛然从纷杂的梦境中惊醒,竟已出了一身的冷汗。望着窗外高悬的琳琅,心口砰砰狂跳不能安宁。似又经历了一次,前世的痛彻心扉,抑郁失魂。
“原来,当年千峰山上许诺的人竟是你,玄华。”她居然一直都以为是玄穹,还恨他答应了的婚事居然另娶她人。
是她醉酒后,错将玄华当成了玄穹。
等了那么多那么多年,竟等错了承诺的人。
玄穹死于大婚当夜,是元凰下的手。
当年玄华到底本着怎样的心思对玄穹下手,她不得而知。
只是对玄华的愧疚,不知不觉又多了一分。
他从没向她说过一丝一毫怨怼的话,也不曾强硬对她说过****的话,只是那样淡淡的,默默的,才更让她难受。
长乐已不再似先前那般对她疏离。阴申卧床的这一段日子,经常来探望,对她虽没唤一声娘亲,多少脸上都有了笑意,还会在她觉得寒冷时,为她披上披风。
貂小白很满意长乐的转变,她相信时间长了,长乐会认她这个母亲,只是当下还不能接受。他的性子和阴申一样执拗,认定的事总是不容易改变。
无忧对于长乐连声娘都不叫,一直都不能理解。经常逼他叫“娘”,反倒将他逼得忙身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