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仓鼠09
阿肆一早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手里拿着的葱断了,心想着平日里不曾这样过,一时间竟有些心神不宁。
这若是要换做阮玖在,定是要笑她封建迷信思想灌输多了,连根葱断了都要心慌慌一阵子。
她摇头,只当是自己多想了,将掉在地上的半截葱拾起,扔进了垃圾桶。
回去的路有些泥泞,连着柏油路上的梧桐叶都是湿漉漉的,黄色绿色的叶子连在一起,一踩就是一个水坑,粘着鞋底难受。
天空是调错了的水粉,白色里掺杂了令人不喜的灰,暗淡无光,密密皑皑地覆盖了所有的颜色。
回家的时候就发现门口多了双高跟鞋,她仔细一看鞋子里面还标了个人名,叫什么ChristianLouboutin,她念不来,反正也不认识,只是依稀记得小六宁愿少看几场自家偶像的演唱会也要从牙缝里省下钱来买那么一双高价鞋子。
小六吃着四块钱一个的煎饼愣是忍着没加里脊喝了一大口水说像你这种闭门不出就掰着指头算着怎么给自家仓鼠买干粮的人是不会理解我们AndySanchs式的生活的。
阿肆的第一个想法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甚至当想法浮现在脑子里的时候差一点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想着,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满心欢喜出差回来打开家门想要给渣男一个惊喜的时候就看见满床的惊喜不就是这么开头的吗,接着是什么情节来着,女主角梨花带雨说我不听我不听然后冲出门。
运气好的撞见总裁然后么么哒带个崽三年后王者归来运气不好的车一下来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重生发誓要虐遍天下最后抱得美人归的。
阿肆嘿嘿嘿地笑,想着自己竟然也有那么一天会当上磨人的小妖精过把瘾,一脚两脚蹬掉了鞋子等着演一场琼瑶大剧。
没有等来黑心白皮的莲花精却看到了黑着脸的仓鼠精。
仓鼠精黑着脸,两个鼻孔朝天,像极了她大学时候看到的周星驰电影里的包租婆。
对面是个娉婷美好的女儿家。
阿肆有些疑惑,把菜放到桌子上小声嘟囔着莲花精呢。
阮玖听见了,白了眼,大声说什么莲花精烦人精倒是有一个你要不要。
对面的姑娘也转了过来,第一眼阿肆想着这姑娘长得好熟悉莫不是奈何桥前见了一面,然后思衬自己貌似不认识这么一个生的好看的人,热心地泡了茶说您哪位?
女人笑了笑,伸手欲接过杯子半路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截住,茶水倒在了人家身上。
阿肆恼了,抬头看着阮玖说阿九来者是客要招待你既然放了人家进来现在这是怎么了?
阮玖冷笑,指着人家说:“赵肆秋你有没有脑子,这个人你都不记得?那天白被羞辱了?”
阿肆呆愣愣地转过头,女人微笑,带着歉意和诚恳说:“抱歉赵小姐,那天给你带来困扰了。”
她递了名片过来,接着说:“鉴于上次我们办事不力让您平白受了委屈,所以我特意上门来致歉。”
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盯着名片上烫金的“沈媛”两个字好久以后才意识到是那日那个律师,不在意地笑说:“没事啦也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只是拿钱干活而已。”
远处啪的一声,杯子碎了。
阿肆皱眉,难得没了好脸色,语气也冷了下来,说:“阮玖你到底怎么回事?”
沈媛面上也有些尴尬,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阮玖鼻子孔喷出气来,嗤笑,说“也谢谢您有些自知之明。”
“您还真打扰了。”
沈媛脑子再转的快,一时间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脸上挂不住,说了句抱歉就拿着包走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阿肆就抱怨,说阮玖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像是被点燃了火苗,少年人拔高了音调,说到底是谁奇怪,你是不是平常都这样别人都那么害你了表面跟你说句对不起你就接受了?说你傻还说对了?
阿肆被他唬地生气,满脸委屈说人家都已经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她又不是惹了你你管得着她怎么对我吗,阮玖你事情怎么就这么多?
这句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阮玖一愣,面色沉下,指尖发凉甩了袖子冷笑,对就我事情多,你就在那被他们欺负死我也管不着,算我自作多情您老还真是委屈了。
姑娘家嘴拙,气的眼泪都掉出来,胡乱地抹了几把,看着他冷冰冰的模样心中更恼,随手拿了件外套就走,走到门外还不忘带上钱包,只是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大部分现金都是阮玖的,又拉开钱包把钱甩了出去,转身就走。
红色的票子飘了满天。
阮玖垂了眉眼,套着毛衣的身子异常单薄,无声很久很久,冷笑,好,好的很,真是个有骨气的。
碍着面子,却还是不放心地给小六打了电话。
干涩开口,说到家有顽童,今负气离家出走,望六姐收留照看一二。
_____
阮玖家的顽童此时走在大街上,人群来来往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落泪了,抹干净,冷了,套上了外套走到阳光极盛的地方去,忽然就觉得自己孤单。
人群不息每张脸微笑冷漠都同她无关,只是发觉她的窘态微微诧异着神情走过去,再回归到原先的表情当中去。
手机震动了,有了消息点开一看便是小六的消息,劝谏的话看着孩子愈发难受,接着就是来电显示,本就在气头上也就负气挂了电话关了机。
又累又委屈,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里抱着杯子发呆。
她想着对阮玖的话,忽然有点后悔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什么错,再说了,这是自己的家,自己为什么要逃出来?
懊恼地咬了唇,喝着咖啡便被烫了舌头,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头顶有了阴影,一双白净的手抵来纸巾,抬头看去,沈媛笑着看她,发现阿肆红肿着眼表情有些诧异询问怎么哭了?
阿肆觉得阮玖有错在先,有些局促,说着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阮玖给您添了麻烦。
女人挑眉,又递给了她纸巾,自己轻抿一口手里的咖啡说:“阮先生也许是直言直语惯了,我也没什么事,只是现在看来你们是因为我吵架了?”
她声音一如初见时候娇柔,阿肆心眼大,便都把她走后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沈媛专注地看着她,蹙眉好心建议“总归也有我的缘故,既然赵小姐暂时不愿意回去,我在三环外有一处房子,可供赵小姐留宿一晚。”
阿肆一想,自己老是惯着阮玖,每次又是自己妥协,心中不服气,人家沈小姐又是为人民服务的公务人员,怎么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也就点头同意了。
阿肆坐在人家的车里,看着树影一点点远去,忽然感觉了疲乏。
感觉是过了好久,两个人在一片荒地上停下来,阿肆看着四周荒草丛生的,内心隐隐约约觉得不安问沈媛道:“沈小姐......您确定是这吗?”
一阵风吹来,沈媛关了车门,眼睛里泛上幽幽暗暗的烛光,装点着她的神情诡异,比之前的模样更加神秘。
她嗓音极轻,笑的愈发温柔,有了泛上脊髓的森然。
“当然。”
“赵小姐,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和别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