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派弟子们朗朗诵经之声周而复始,仍从会宗堂内传了出来。陶启向坐在蒲团上诸位弟子一扫视,面色甚不好看,嘴里骂咧咧,闷哼一声,拂袖就去了。
从千百步的石阶道上,陶启又转向崎岖蜿蜒的小土路,几经辗转到了弟子们下榻处,见得房门紧闭,四下无人活动,料是他们还在埋头大睡,眉头一锁,哼声破骂:“狗的批娃儿,还在睡!睡个铲铲!”随之一脚踹开了门,进屋就大喝:“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都睡成个猪了!”哪料透过房门照进来的光,一瞧屋内铺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遂莫名其妙,心想:“这些娃儿都去哪里了。”
峨眉山上秋色正好,恰逢金光铺洒,皑皑霜雪湮没之下,似乎又见葱郁的翠绿,那其中偶尔会泛着几处火红,又泛着几处枯黄,尽管早过了开花的时分,仍是诸多颜色参差簇拥。
羽翼与李云昭在山上竞速轻功,二人不甘落后,脚力不相上下。玉汝与苏云扬却是寻一宽敞地,对练了起来。
叶玉汝罢手后,点评道:“哥哥枪法干练,我之不及。但还需上阵实战,方见实效。毕竟军阵杀伐,是性命相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比武林门派比武切磋,点到即止。”
苏云扬点了点头,道:“玉汝说得即是,可惜父亲不让我去边塞杀敌。”
玉汝宽慰道:“那是四叔格外爱惜哥哥。”
苏云扬道:“男儿当以报效国家,甘洒热血,父亲这般爱惜,只会抹杀了我男儿气慨。”
正值羽翼、云昭比完回来,恰逢半路听见苏云扬之埋怨,李云昭笑道:“那你就自己争气,早早替你苏家延续香火,如此或可让你去前线。”
云扬不快,道是:“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云昭无言以对,只笑道:“满口大道,我说不过你。”
羽翼挖苦说:“哥哥多管闲事,这是云扬自己抉择,且由他吧。倒是你,三弟还说第三代弟子里,你轻功最好,连我都胜不过。那就更比不过玉汝,谈何最好,简直折煞我舅父威名。”
李云昭白他一眼,道:“你个羽翼,尽与我抬杠。”
羽翼道:“不是我抬杠,你不勤加苦练,如何让了却舅父遗愿,入围护剑弟子。”
李云昭道:“把你增功药分我食用,你看我能不能入围。”
羽翼好笑道:“不好意思,我那日全部食用了。”
叶玉汝道:“二哥若留名后世,都不是个好榜样,从来习武之路,都是勤学苦练,你这一身好武功好比得了一笔横财。”
李云昭接着挖苦:“所以他就跟个暴发户一样,飞扬跋扈。”
羽翼一番苦笑,不以为然,“有这武艺也救不得我家破人亡,且留我苟活,又有何用。”
李云昭问:“你现在也算一流高手了,有没有想过杀回涯海。”
羽翼叹息道:“那日杀戮太重,杀再多人也都换不回我父母,也换不回羽家所有人,唯有泄愤而已。”说罢凄然冷笑,又长叹一声:“说实在的,心中好乱,真不知道,真不敢想,但愿我此生再也不必遇见那项堂。”
玉汝看着羽翼这一脸表情,沉凝、苦楚,心想:“哥哥放过了廖志远,可能正如二哥所思所想。”
羽翼闷闷不乐,只身走开。
苏云扬奇怪问道:“二哥这是怎么了?”
李云昭叹息后低声说道:“他养父母,也就是羽放夫妇,一个被他亲兄弟所杀,一个死于他岳父之手。他岳父虽人至癫狂并已服诛,另一个却毕竟是同胞兄弟,何况我姑父留有遗命,不让报此杀父之仇。”
叶玉汝听着李云昭如是说,却望着羽翼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一声不吭,随着羽翼的方向去了。
羽翼在一观景处远眺玄览,叶玉汝赶来却远远不敢近身。羽翼突而叹息道:“其实我本打算着能在此次五岳盟上山,扬名立威,争取到号令武林的资格。玉汝,我在掩护你身份时,其实尚存私心。”
叶玉汝这才知道羽翼已知晓她的到来,微笑着,见他如此坦言后,却不觉有什么好气的,缓步走来,柔声宽慰:“哥哥,我们皆是身负血海深仇而不得报之人,何必自己心烦。”
羽翼转身看着玉汝,见她恬恬而笑,目光里含情脉脉,心想:“玉汝,如此聪慧,恐怕早知道我那想在武林借势回涯海报仇的小九九了。”
他未及言语,却又见玉汝欺近身来,两颊晕红,含笑中透出脉脉柔情,又似以羞涩地叫声“二哥”欲言又止。
羽翼莫名心跳不止,气息急促,吞吞吐吐问道:“玉……玉汝,你……你想说……什……什么?”
玉汝就如此微笑看着他,摇着头,没有回答。她那一对眸子里,脉脉似水,黑白分明,又那般水灵灵的明亮透彻,好似明珠一般。
羽翼不好意思地转身回去,直觉面庞滚烫发热,心跳仍旧不止,喃喃自语。
玉汝见他转身过去,眼神透出一种失落,过后勉强苦笑了,自己悄然一声叹息。
羽翼听得她叹息,又关切问道:“怎么了?”
玉汝见他回头看着自己,情不自已地微笑了,说道:“不管以后如何,既然我们结了义,我愿与哥哥生死相随。”
羽翼微微一笑,说道:“好玉汝,大可不必提什么生死,大家好好的,就可以了。你不要再想报仇的事,我也不再去想了。”
玉汝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怎样?不见着哥哥一脸愁容便行。无忧无虑,放任不羁,才是玉汝识得的那位二哥。”
他俩相顾含笑,已尽在不言中了。
恰巧云昭、云扬赶到,见二人贴近在一起,那感觉有说不出,道不明之状,直觉差异。
李云昭道:“玉汝对羽翼真是……”
苏云扬反问道:“做兄弟的,相互关心,又怎么了?”
李云昭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别生了什么理乱之事才好。”
苏云扬只觉他话里有话,莫名所以,却也不纠结,只呼声道:“二哥,玉汝,既然不练了,咱们就回去了吧!”
羽翼与玉汝寻声看去,才见云昭、云扬,羽翼应声道:“好好好,回去了。我也觉累了。”却绕开了玉汝,只轻声道句:“回吧,玉汝。”。
玉汝面容一凝,悄然紧随。
四人结伴齐回篱笆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