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飞虹子、九华老人以及蓬莱仙岛一行人上太平庙受裴旻所阻,飞虹子与九华老人拼命,九华老人不忍伤他,这时杨桂森出现,欲杀飞虹子,裴旻却突然请众人上山顶,因而救了飞虹子;众人又在山顶上斗了起来。
却说杨桂森与裴旻斗在一起,杨桂森看到裴旻下盘有空档,便俯身使了一记回风扫叶,岂知这原来在裴旻的算计之中,只见裴旻一抬腿,便要压住杨桂森的剑,杨桂森心想:数十年来,仅有一人敢挟我的剑,你真是不知死活!于是调转剑锋,望上一抡,眼看裴旻的脚掌就要被削掉,但裴旻一闪,又趁势把杨桂森的剑望上一托,杨桂森收不住剑,又恐怕自己胸前门户大开,只得弃剑转拳攻,裴旻剑光护体,杨桂森哪里能近其身?又要防那毒蛇般的剑。
这时突然听见徐正然叫道:“着!”杨桂森扭头一看,便见到泰山熊王右手拇指飞了出来,裴旻伸手抄在了手中,口中惊呼道:“熊王!”白发道士凄惨笑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九华老人把剑一挺,白发道士就被刺了一个大窟窿,九华老人哈哈大笑道:“你终有今天!”白发道士指着飞虹子,瞪目而死,九华老人道:“你瞑目罢!我绝不会让中原双子早我而死。”白发道士眼皮渐渐下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这时徐正然大叫着奔过来,嘶声叫道:“三哥!”飞虹子大吃一惊,心说:徐正然排行第三,白发道士自然不会是他兄长;原来白发道士是他父亲!因此飞虹子又不敢断定白发道士是徐六,但是九华老人来此是为了杀徐六的,如果此人不是徐六,难道泰山熊王竟是徐六?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此刻他的脑袋就和浆糊一般!
徐正然怀抱白发道士,知道其确实死了,就对九华老人怒目而向,嘶吼道:“老贼,你敢伤我父亲?”九华老人拍掌笑道:“啊!原来你是徐六的儿子!爹是正派掌门,儿是邪派掌门!有趣,真有趣!”激得徐正然血冲脑袋,“哇”地喷了一口鲜血,提起剑就要上前拼命,这时那泰山熊王叫道:“大将军为我开路!”言毕,飞身抄起徐六的尸身,裴旻驱着黑熊一阵冲杀,逼迫蓬莱岛民闪开,泰山熊王就跟在后面冲到了门口,头也不回叫道:“后会有期!”就望山下跑,杨桂森急忙追上去,裴旻抢攻一阵,使其不能分身;徐正然重伤之身,无法再追,而蓬莱岛族人又被黑熊堵在门口,不能出去。少时,裴旻估摸着泰山熊王已走远,就退了两步,摆摆手说:“熊王已走远,你还要打么?”杨桂森一怔,恨声骂道:“龟儿子!”裴旻抱拳道:“玉皇庙乃是帝王之庙,我劝各位还是尽早下山,过后我还要奏明皇帝此间之事。”
飞虹子一转头,发现九华老人和青蛇娘子已不见踪影,常义在其耳边道:“老贼跑得倒是快!”飞虹子叹口气道:“以你我现今的功夫,不能伤其分毫。倘若再练十年,或许有胜算,可老贼年岁已高,恐怕到时已老死了。”常义默然不语,这时徐正然等人已下山,就听见裴旻道:“飞虹贤弟,不妨留下来一叙。”飞虹子心中一动,道:“那就叨扰了。”常义拱拱手道:“我再寻老贼的下落罢!后会有期。”飞虹子拍拍他肩膀道:“保重。”这时才有许多道士由后山出来,飞虹子与他们行了礼,裴旻就道:“我军营在下处,咱俩吃点饭,再慢慢说。”
因此裴旻安排了飞虹子晚饭,又叫出几个军爷出来厮见,但宴席决不谈今日之事。到了就寝时,两人同榻而眠,裴旻才说:“有些旧事,估计你很想知道罢?”飞虹子急忙道:“你都知道?不妨讲给我听。”裴旻道:“你可知泰山熊王的师父是谁?”飞虹子道:“似乎是老侠徐六。”裴旻点头道:“没错。徐六原来乃是蓬莱仙岛族人,因不能做岛主,愤而渡海来中原。当时波涛汹涌,徐六的船被打翻了,在海上漂流了两天,这时女侠正好出海……”飞虹子急忙道:“女侠便是九华老人的情人么?”裴旻摇摇头道:“那是数十年前了,我并不是很清楚,大约是罢!总之他们是同门。”又继续道:“女侠见到海上浮着个人,便救了下来,这就是徐六。当时女侠已是天下一等的侠客,仅公孙大娘能与其一战。于是女侠教了徐六一些武功,大约中间也发生了些情愫,以至于徐六终生也忘不掉女侠。后来两人分手,徐六拜在了崂山派的门下,取道号公巽子,修行几年,一出世就惊动了天下。这时女侠找到他,求他给崂山派的功法,徐六就说:‘本派功法不能传外人’。其实这时女侠是中了一种毒,只有崂山派的运气调息术才能解毒,徐六便引她见了自己的掌门师兄劳公坤。劳公坤善六爻之术,当时就起了一卦,便认定女侠桃花太旺,乃是大凶之人,若久留人间,不免生灵涂炭,于是如何也不肯救。女侠便又上少室山求舍利子延活十年,少室山上的和尚也不愿相救,又来求五岳上的道士、和尚,不是有心无力,就是不愿相救,因此,过了年余,女侠便毒发身亡。众人听说了这个消息,都有些后悔。这时九华老人艺成下山,听说女侠死了,就到处找仇家,江湖人才知原来女侠竟是九华山传人,并且大约女侠和九华老人两人亦是青梅竹马。九华山一脉,传承了数百年,虽然算不上武林正道,并且弟子极少,但武艺殊不弱,尤其是九华老人一代,已是冠绝天下。九华老人在中原闹了许多年,后来公坤子死了,死前吩咐徐六,联合峨嵋派和少林派杀掉九华老人。徐六因对九华老人有所愧疚,才逼迫其退隐江湖,不愿动手杀害。”
“我知道的大约就这么多。再说说崂山派罢。崂山派乃是江湖第一门派,弟子极少,又隐于江湖,所以极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祖师乃是鬼谷子,传了数百年,传到数十年前公坤子和徐六,公坤子收了三个徒弟,一个习遁术,便是九州鹏;一个习拳脚,便是毒圣;一个习药术医理,便是药王。毒圣天资聪颖,又偷偷兼学了药术医理,因此公坤子怒而赶三人下山,并且不许三人说出自己师承。而徐六也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峨嵋派虚观子胞弟,便是泰山熊王,原是皇帝赐给其‘泰山王’的封号,专管玉皇庙事物。因为其养有大狗熊,所以我们称他为泰山熊王;还有一个就是二十年前武艺天下第一的金堡大侠。后来徐六知道中原有大乱,因此令金堡出世,以制住杨桂森和徐正然。当时金堡武艺已超出徐六许多,徐六料想世间已无人能伤其分毫,岂知在二十年前金堡突然销声匿迹,数个月无声息,徐六才知道他死了。因此徐六占了一卦,知道金堡乃是死于阴谋,尸骸大约在川蜀、陇右一带,于是便去寻找。但是找了数年都毫无所获。”
飞虹子颜色微变,又听裴旻道:“后来徐六就一心教熊王武功,以传衣钵。但是熊王慧根不高,始终过不了一个坎,因此徐六常担心他百年之后,崂山派要后继无人。后来有一个年轻人经过泰山,上太平庙拜神,徐六便相中此人,但此人劫数极多,生死难定,所以徐六先授其功夫,欲结他日缘。”飞虹子心一动,问道:“此人难道是……”裴旻道:“不错。此人有一劫,正巧被我碰上,因此他也与我有缘,日后熊王若把衣钵传与他,我也能多顾全顾全。徐六也对你有意,欲让你脱身于崆峒,投在熊王之下,不知你意下如何?”飞虹子摆摆手道:“此事毋需商量。另外我要告诉你,那人并非善良侠客,改日与他碰面你也要小心些。”
裴旻问道:“可是我常听江湖人说他是大侠客。”飞虹子道:“总之你多小心些才是,大概他也在求那甚么书。”裴旻怔了怔,道:“睡觉罢。”
翌日,飞虹子告别裴旻而去,临走时裴旻拉住他,悄悄道:“现在泰山熊王右手拇指已断,再练左手剑恐怕也没多少用。此番他被迫下山,徐正然和杨桂森一定不会放过他,但我又在朝廷谋事,不能出走江湖,所以请你见到他一定要叫他躲避一阵。”飞虹子道:“我见到一定转告。”裴旻道:“我送你下山。”飞虹子知他担忧杨桂森在山下守株待兔,但他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若是有朋友在旁也许顾忌,若无朋友,他对自身性命从来不在乎,于是说道:“不必不必。告辞了。”裴旻怔了怔,遂道:“好,保重!”飞虹子拱拱手,望山下行去。
这时已是六月,天气炎热,蒸得土路约约绰绰。路边有间茶馆,茶馆里坐着几个闲汉,在吹皮聊天;还有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颜色有些憔悴,看上去似乎赶了许久的路,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剑。这时土路上又驰来一匹马,在茶馆前停住,从马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也提着一把剑,一上来就对卖茶人说:“大嫂,给我冲两杯罗汉果。”这时听到有个闲汉说:“早些年我也占过山,在马山上称过大王。后来江湖上出现一个大侠,把我赶下山了,这时候世道又太平,我就安心种田谋生,没有生过事。反而是我那兄弟,也就是……”另一个闲汉急忙让他噤声,他也四周看了看,又继续说:“我在山上当大王的时候,就跟他结了盟。我们被驱散后,他就跑去昆仑山,拜了银枪周乾为师。后来周乾死啦,他又没有甚么同门,就又进山做了强盗,也就是云山啦。”
其他闲汉就嗤笑道:“就你那鸟样,还做强盗?是,年轻那阵你失踪过一回,也不知道你去哪鬼混了,却回来跟我们吹牛皮说当强盗去了!”那闲汉憋红脸道:“我哪是吹牛?你可以去问问他,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这时突然由一旁传来声音:“银枪周乾传人竟然去做了强盗?”原来是刚才进来的年轻人,那闲汉望了他两眼,没敢搭话,那年轻人就起身走过来,和气道:“你不要怕,我是一名侠客,专杀强盗的。”又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道:“我看你们生活很艰难,这里有几两银子……”
那闲汉道:“真不是我吹牛,我同小银枪彦杰的确结过盟,他早年……”那年轻人急忙摆手道:“你别说这些。我问你,云山上的强盗,当真是银枪周乾之徒?”闲汉道:“他的确这么说的。早些年他曾寻过我,要我入山和他混,但我已……”年轻人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又问了云山方位,就神色匆匆结账走了,另一边坐着的中年人看见,也急忙跟上去。
年轻人在前行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回头望见是刚才在茶馆的中年人,就喊道:“朋友!你跟着我做甚么?”中年人道:“你自走你的,道路那么宽,整条路都是你的不成?”年轻人一怔,有些生气,道:“好好好!老家伙,回头再和你算账!”又继续策马前行,中年人又在后面跟着。
不多时到了云山,年轻人把马系在山脚,又回头望了望,就登上山去。少时,中年人也把马系在附近,抬眼望了望山顶,然后顺着年轻人的后路上山去。
云山处于泰山西边百里处,乃是一座小山头,约摸三四百丈高,每逢乱世,都有人在此占山为王,劫杀旅人;今时虽然太平盛世,仍有前朝之后辈在此称雄,为祸一方——便是那银枪周乾之徒,小银枪彦杰是也。
年轻人施展身法上山,一路上但不见人,甚疑被闲汉所戏。不多时,上到山腰,见三个大汉在树底乘凉,便走近前,立时就有一人起身道:“兄弟,暗号!”年轻人拱拱手,道:“小弟余双人,途经此地,听说小银枪大名,特来拜会。”大汉见其带着宝剑,料是江湖中人,遂道:“好,你在此稍候,我去通报一下。”余双人道:“有烦。”大汉回身拱拱手,就望山上去。余双人遂走到树荫下,那两个汉子正坐在树根上,见其走过来,就站起来抱抱拳说:“不知兄弟找大王何事?”余双人道:“我同银枪周乾有故交,途经此地,听说他竟有个徒弟,所以前来拜会拜会。”汉子道:“原来如此。”
过了约摸一柱香时间,一个汉子从山上下来,叫道:“喂!余双人么?你可以上来啦!”余双人遂对乘凉的两个汉子抱抱拳,转身上山,那从山上下来的汉子则在前头领路。不多时,两人走到山顶,见一大庄,上匾额“云山庄”,右题“凌霄伏虎盖世豪杰”,左题“浪涌降龙辟地阎王”,汉子当先走进去,余双人在门口拱手道:“小弟余双人,不期而拜访,请庄主见谅。”
原来内里有一大汉,正面朝门口而坐。当下他说:“贤弟之名,如雷贯耳。请坐请坐。来人!斟茶。”余双人遂在末座坐下,彦杰一怔,笑道:“庄上无娱乐,我让两个小弟舞剑给贤弟看。”余双人道:“好极,好极。”彦杰一拍手,就从后堂绕出两个汉子,都赤着膀子,后背油光闪闪,一个长发浓眉,手机捏着一把剑;另一个光头无须,手机拿着把刀。两人隔一丈对立,互相请了礼,长发挺剑直刺,光头一格,反手一刀,长发仰面躲开,剑指下盘,抬腿避开,长发又上撩,光头急忙使刀下压,这时余双人突然跃起,冲上前空手入白刃,一刀一剑就到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