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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1 / 1)

上回说到金长风在姑苏城门邂逅劳子与杨天虎,金诚派与杨天虎展开一场恶斗,金诚派自知不敌,容两人安然离去。

金长风说收留药王之人乃是其时隐士,鲍书生就道:“既然那人那么厉害,何不将其请出来剪除奸恶?”金长风叹气道:“此人已立誓永不出世,便是收留药王,也是因为当年先父有恩于他,他答应帮先父一件事,但不能杀人,我才以此条件换他收留药王。”鲍书生道:“不知掌门有何妙计?”金长风道:“妙计没有,只有拙招。匆忙间已不能由外地请来英雄,但姑苏城内城外,英雄有许多,便说我派中,双龙戏珠何振、熬老二、花枪郭云、探云手梁成、连镖弩李广志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渡子桥的骨问老人,城东的冯倩女侠,平江河的李厚林,寒山寺的希迁,都与我派有交情。鲍书生,我命你明日午时之前请这几位侠客来帮手。”

鲍书生道:“明白。前两日由岭南来了两兄弟,便是噬天虎韦敏、吞舟鱼韦梁,两位都是闻名中原的英雄,我明日也去一趟,请他两人帮忙。”郭云道:“韦敏与韦梁成名十数载,但为人阴险狡诈,我以为还是莫让他两人插手好。”鲍书生摆手说:“剪除杨桂森乃是中原大事,我们正缺帮手,他两人即使坏,也不至于在这时候捣乱。”郭云还待要说,金长风却对鲍书生道:“那便请岭南双雄来罢。我早听说这两人武功高强,威震岭南,想结交很久了。明日你带着金子去,请他两人帮忙剪除杨桂森。”郭云连叹三口气,不再言语。

金长风又说:“待人手请足了,我设计让他两人分散开来,先杀杨天虎,再图谋杨桂森。”于是散会。

第二日,鲍书生带着徒众去请各路豪杰,又打通官府便宜行事,用了两日时间。这日夜晚,风乱月残,金诚派纠集了众人,除开希迁遁世不出,金诚派的双龙戏珠何振、花枪郭云、探云手梁成、连镖弩李广志、熬老二都已摩拳擦掌,更有骨问老人、冯倩、李厚林以及岭南双雄噬天虎韦敏、吞舟鱼韦梁做帮手,摸着黑望崔涯楼而去。

此时金长风已派弟子悄悄对杨桂森透漏药王正藏匿于何处,大约杨桂森已亲自前去,但杨桂森为人生性多疑,早已对杨天虎有猜忌,只是杨家年轻一辈中,当数杨天虎武功最高,又兼有劳子与其形影不离,是以一直未曾撕破脸皮。

众人在后墙向墙内张望,果见纸窗上只印出一个影子。金长风小声道:“郭云和熬老二带几位好功夫的弟兄守正门,连镖弩李广志和探云手梁成带几位迅捷的弟兄在后墙伏击,双龙戏珠何振、鲍书生随我同去拜访杨桂森。”又对请来的骨问老人、冯倩、李厚林、岭南双雄噬天虎韦敏、吞舟鱼韦梁等人说:“诸位英雄,我们一同拜访杨桂森,如何?”众豪杰道:“但凭金掌门吩咐。”

于是金长风一挥手,众人转到正门,鱼贯而入,倒把掌柜吓了一跳,见带头的是金长风,才拍拍胸口说:“金大侠有何事?”金长风道:“明日我再仔细与你说。”说罢就领着众人围住天甲房,何振上前一脚踹开房门,见杨桂森与杨天虎正立于正中,金长风面色微变,道:“老贼,今日是你死期!”杨桂森冷笑道:“凭你们这些人能奈我何?”

骨问老人道:“昔年金堡大侠于青城山杀……击败你二人,你二人立誓有生之年再不踏足中原,如今何以出尔反尔?”杨桂森道:“我并没有说。”骨问老人怒道:“好哇!吃我一剑!”说罢挺剑而上,杨桂森和杨天虎破窗而出,道:“敞亮处厮杀!”众豪侠也由窗口跃出,正剑拔弩张,突然听到一声清娇的声音:“今夜苏州城好不热闹!”众人急忙向发声处张望,见暗黑处站一素裙女子,发丝银白,未见容颜,如白莲仙子一般——不是白娘子是谁?

原来白娘子由西域对金长风一笑而别,一路东来,经甘凉栈道,入长安,走河南,下江南,一路寻着飞虹子而来。追至江州,又听说飞虹子望苏州城去了,遂又回转,这日晚间方至苏州,正好住在崔涯楼。

杨家不识得白娘子,但耳闻不如目见,自然脱口而出:“白娘子!”杨桂森道:“令师余娘子近来安好?身体无恙否?”白娘子道:“家师身体健康,不知你是何人?”杨桂森说:“我便是杨桂森。”白娘子说:“家师时常说,杨家和蓬莱岛的都不是好人,她早已与你们势不两立。”说时由暗黑处走了出来,杨桂森盯着她看,吃了一惊,道:“余……余娘子?”

白娘子道:“不错,家师正是余青。”杨桂森一怔,喃喃道:“作孽,作孽!”白娘子说:“作孽?不错!你们仗着武功高强,为己私欲,屠门灭派,正是作孽!不过我又非中原人,家师亦已退隐江湖,你们如何争斗却不与我相干。”

金长风道:“白……白娘子,日前我与令师邂逅,她已决定重出江湖,并请出世外高人相助,专遏制杨家与蓬莱岛!”白娘子一怔,道:“当真?”金长风道:“难道我会诓你不成?此时我众敌寡,正是剪除杨家的好时期,你不出手更待何时?”

杨桂森忽然大笑道:“还不出手,更待何时?”说罢,豪侠中突然刀光剑影,只听惨叫两声,血肉横飞,两人杀将出来,跃至杨桂森身边,众人细看:正是岭南双雄——噬天虎韦敏,吞舟鱼韦梁,而惨叫者,却是双龙戏珠何振,这时已倒在地上,叫道:“金堡大侠我负汝所托!”言毕气绝身亡。金长风哭道:“悔不听郭云所言!”鲍书生亦捶胸顿足。

此事发生突然,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以至于金诚派折一大侠。金长风厉色道:“岭南双雄,何以倒戈相伐?”噬天虎韦敏道:“你出三十两黄金,而我与杨家主暗通消息,他给了我五十两黄金,又再赠我五十两黄金,让我杀你身旁之人。我们本欲杀郭云,这何振乃是有勇无谋的匹夫,杀之无用。可惜你将郭云派去了正门,所以我们只好杀何振以报杨家主之恩。”

这时正门和后墙等人都已闻声赶来,见何振身亡,都无不悲恸。郭云泣道:“我早听闻岭南双雄乃言而无信、见利忘义之徒,岭南内的人都称之为岭南双恶!”又向着岭南双雄瞪眼道:“岭南双恶!可敢与吾一战?”岭南双雄上前两步,叫道:“有何不敢?”郭云抖开枪,叫道:“大伙儿退后两步,待吾杀此二贼!”

郭云师承与昆仑派的金枪关朱凤。昆仑派并非只有一脉,当时以昆仑山为主,分支有远赴天竺的,有南下南海的,更多则是迁望河北一带,而金枪关朱凤便是三十年前在河北一带绰绰有名的枪王,人赐外号“金枪”。而郭云天资聪慧,少年时枪法便已是武林一绝,能伤蓬莱岛主之弟于长枪之下,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其用红缨枪,耍其枪来如盛放红玫瑰,是以江湖中人赠其外号“花枪”。

岭南双雄出自武林世家,为獠汉后裔,祖上曾当过南越将军,平日只在岭南、百越等地行恶,对中原侠客并不熟悉。此刻见对方一人出来叫阵,两人自然毫无惧色,捏着剑走上前来。

郭云心说:世人皆说南岭部族蛮横嗜血,我先试试两人膂力如何。于是抖开枪来,双手抓住枪尾,以长击短。岭南双雄挡了一阵,便两背相合,侧对长枪,枪来则挡,松懈则逼近,郭云退了数步,心说:此二人虽身材短小,力气却大得很。枪法一变,枪杆在颈脖一转,枪头向韦敏打去,韦敏一剑砍开,郭云又趁着击回之势,把长枪在腰间一转,枪尾击向韦梁,韦梁又把枪砍开,岭南双雄刚欲逼近,郭云又趁着击回之势,把枪在腰间一转,又击向韦敏,韦敏叫道:“蹲!”两人向下一蹲,长枪从其头上略过,刚欲起身,又见长枪向韦梁击来,韦梁拉着韦敏向后一跃,心说:这枪法怎如此怪异?郭云见两人退开,又逼过来。

岭南双雄见对方把枪在身上转来转去,如一朵绽开的花,首先已立于不败之地,还能四两拨千斤消耗两人体力,这可怎么打?但又有心在杨桂森面前露一手,韦敏道:“虎走鱼游!”言毕韦敏冲上前来,将郭云的枪一剑击开,那枪又转回来,韦敏换个方向又击开,这时韦梁爬在地上滚上前来欲刺郭云,郭云急忙捉住枪,将剑击开,韦敏趁机近身,挥剑便砍,郭云青筋暴起,咬牙伸掌在剑身一拍,把剑拍成了两段,韦敏一愣间,郭云又把掌印到他胸膛上,所幸韦梁反应机敏,伸手把噬天虎韦敏拉了回来,否则噬天虎就变成了归天虎了。

这时杨桂森已看出岭南双雄绝非花枪郭云之敌手,阴沉着脸说:“昆仑传人果然不同凡响!”遂叫两人退下,道:“待我与他过两招。”

昆仑一脉本与崂山、东海为三大不出世之门派,然东汉末年,时局动乱,昆仑派掌门欲建功立业,遣弟子入中原争功立业,使得昆仑派七零八落,以至于南岭和河南各成一派,皆自称为昆仑正统。虽如此,昆仑一派仍是江湖之顶,仅东海、蓬莱、少林和峨嵋能与之并驾齐驱。

杨桂森唤道:“你两人退下,待吾杀他。”郭云道:“你来!”杨桂森提剑上前,先横扫以探其膂力,郭云一挡,心说:此人气力不大,恐怕内功和招式上有所心得。是以小心应对。这时杨桂森抖了一个剑花,郭云挺枪刺乱,杨桂森突然伸手抓其枪,郭云内劲一逼,把枪扯了回来,杨桂森趁机逼近,剑刺向其胸,眼见郭云已退无可退,除了撒枪已无路可走。

然郭云何许人也?当年十三岁便能重伤徐正然之弟,如今事过二十多年,武功更是精妙,只见他腰望后一折,竟把头从裆下钻出来,杨桂森的剑就扑了个空,郭云一手抓向杨桂森的腿,本拟把他拌个醉仙翁,然而杨桂森也机敏,见郭云避开剑已起势望后跳开,郭云那一把正好抓了个空。杨桂森赞道:“好功夫!”眼光大盛,杀机毕露,心说:此人只怕已是金诚派武功最高之辈,二十多年前能伤徐正清,如今只怕已与中原双子伯仲之间,此时不杀,待其中年,我辈谁能与其争锋?

这时白娘子提剑跳出来,道:“杨桂森,待我与你斗一斗!”杨桂森收剑说:“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况且你是故人之……你是故人之徒,我不与你斗。”说完白娘子已赶了两趟剑,正好挺剑刺来,杨桂森只是一味闪躲。二十余招,郭云和熬老二、连镖弩李广志和探云手梁成已闻声赶来,问说:“发生何事?”金长风道:“双龙戏珠何振遭岭南双雄偷袭死了!”众人眼眶发红,连镖弩李广志摸出一把飞镖就对着岭南双雄打去。两人在南蛮之地称霸,何曾见过如此多的高手?黑夜中也看不见飞来何物,只听嗖嗖嗖的响声,本能地望左右跃开,几支镖就打在了墙上。

李广志见一击未中,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余支镖,左右各拿十支,双手连投,岭南双雄呱呱连跳,好不狼狈!两人避过了几支镖,终因黑夜不能辨物,噬天虎韦敏左腿中了一镖,抱腿大叫;而吞舟鱼韦梁胸口中了一镖,哼了一声,倒地身亡。众人上前,将噬天虎韦敏砍成肉泥,方泄心头之恨。

再说白娘子与杨桂森相斗,杨桂森一再避让,这时终于出手,左手两根手指夹住白娘子的剑,右臂一伸,把白娘子的穴道点了。众人急忙上前,乱剑打向杨桂森,杨桂森拔剑荡开所有来剑,道:“青山不转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与杨天虎施展轻功,跃墙而去,连镖弩李广志朝两人背影打了几个镖,杨桂森空中回首圈一个剑花,飞镖即落,大笑消失在夜色中,众人追上墙头,只见楼影重重,哪里还见人影?骨问老人赞叹道:“真乃绝世高手!”金长风咬牙道:“让这老贼跑了!”冯倩道:“以我们身手,恐怕也斗不过这两人,最多能将杨二少击伤。”金长风道:“多谢各位大侠相助!过几日我当请各位到寒舍吃饭。”骨问老人、冯倩和李厚林都说:“金掌门客气了!此事凡是正义之士都万死不辞。”于是冯倩解了白娘子穴道,金长风命人抬了何振尸首,连夜通告其亲友,其余各人打道回府,不说。

过了两日,金陵传来消息,徐正然击伤丐帮帮主陈飞龙,又有痋仙派相助,毒死毒伤了许多帮众、长老,然丐帮人多势众,又请了许多帮手,蓬莱仙岛亦留下几具尸体,落荒而逃了。这时金长风的儿子已有十岁,女儿已有七岁,拜何振为大师父,熬老二为二师父,李广志为三师父,郭云为四师父。两人听闻大师父招人暗算而死,都哭得死去活来,又怪金长风累人性命,赌气不与其见面,金长风旧病未复,郁结又起,又是大病一场,遂命鲍书生与郭云主持帮派中事物,鲍书生命人带了些解毒药去金陵,过了几日,又传来消息,说是中毒之人全都身体发肥,脓血从七窍流出,碰其脓血者亦中毒,过得十八个时辰,身体渐渐溃烂,不治身亡,尸首恶臭百丈,半时辰化为一滩黄水,挥发湮灭。

金长风卧病这几日,白娘子时常来看望他,并问了许多有关余青之事,金长风遂将余青与虚空子谈话之内容与其说了,白娘子才知其师父原来乃是东海派弟子,因武林劫难才来中原,又因金堡之死而遁世不出,原来亦是个苦命人,也不怪她不愿白娘子踏足中原。金长风怔怔地望着白娘子,突然说:“好像!你好像余前辈!”白娘子说:“我也常听外人说我与师父长相相似,但我多次问师父,我与她究竟有无血缘之亲?她每次都避而不答,说我俩师徒之情,胜过血缘之亲。”这时药王来访,专程为金长风把脉,见一旁坐一白发女子,遂问其何许人也?

白娘子道:“我乃吐蕃白娘子,家师余青,出生起便为父母所弃,幸得家师收养,多年来与家师相依为命。不知你是?”药王道:“我乃闲人野鹤,江湖郎中,不值一提。我看小娘子体质异常,可介意老夫看看你头发?只需拔二三根给我即可。”若按照白娘子以往的脾性,定要拔剑喝问,然去年被飞虹子重伤,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性情已不如以前暴躁了,但突然有生人要她头发,她也定是要拒绝。当下白娘子皱眉道:“我身体好得很,无须你操心。你且为他看病,我告辞了。”言毕拱拱手,推门走了。

药王望着门口发呆,金长风连叫了两声前辈才回过神来,道:“白娘子与余青有几分像。莫非有甚么血缘关系?”金长风道:“适才你还没来,我便问过她,她俩只有师徒情分。”药王又发了一会怔,叹了口气,道:“作孽!”金长风奇道:“甚么?”药王不答,把手搭在金长风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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